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若將富貴比貧賤 一在平地一在天(排版)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829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
群嶺層疊,煙光水照,流水飛濺。小院內,白衣少年靜坐門簷,繁如瀲一入院,院內一隻毛茸茸的小白狗就直向她衝過來,撲了個滿懷,白衣少年抬眼,幽黑眸中帶笑,繁如瀲抱起小白狗送到冷雲華身邊,“雲華公子別來無恙啊。”“承蒙公子掛念。”那人話音很輕,在公子二字上停了又停。“幸得蘇公子相助,否則你我大約不會這會兒就相見。”繁如瀲將目光往店家身上一帶,笑說。冷雲華轉身,將人引進裏間,不見蘇氏兄妹跟進來。“不必相謝,是我讓他帶你來的,要謝...也應謝我。”一旁唐詩一愣,繁如瀲一臉司空見慣,冷雲華命湯陽上了新茶,不緊不慢言,“那邊的信我收到了,如小姐有何打算嗎?”繁如瀲抿著嘴不做聲,“小姐看這宅子可好?”繁如瀲掃了眼窗外,“依山傍水,嗯..位置絕佳。”冷雲華一笑,飲了口茶,“四周人跡罕至,宅外古木成林,若用來做據點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了。城內客棧在明,這裏在暗,小姐以為如何?”繁如瀲言,“未嚐不可。三成人在城內,七成在城外。”冷雲華點點頭,接著說,“城裏便掩成客棧的夥計,城外就掩做商人外宅,城內客棧不是歇業就是客滿,城外外宅隻有人守院,外人探訪時主人一律不在。”
“你想的真長遠.....”“這叫防患於未然。”繁如瀲皺著眉,“那接下來我們應當怎麼辦?”少年漆亮的眸子望進少女的眼,“我們等,小姐。....等著時機到來。”這邊,林鴛冷清年一行到了靈川密林外緣。林鴛在馬,冷清年在車廂,有小兵掀開門簾,“公子,再往前走就進林了,您有什麼吩咐嗎?”冷清年從書上錯開眼眸,起身道“下馬步行。”“是。”小兵拱了拱手,跳下了車,直奔林鴛那邊,不一會兒,林鴛一臉不情願的下了馬,背著行囊,一鞭抽在馬上,眼睜睜的看著馬背道而行,不一會兒便沒了影,冷清年下了車,整裝後緩緩領隊進林。林中很靜,陽光從古木枝幹的縫隙之中穿林,偶有鳥鳴,有老兵在前方探路,不時的有將枯死枝椏踩碎的聲音。前方老兵做了一個手勢,林鴛一行便隨後行軍,隊中林鴛不時與冷清年輕聲低語,“靈川四周圍繞群嶺密林,其主城池在密林正中的凹地,隻有東麵峭壁上有棧橋能直通主城,隻是那邊防守甚嚴,不利我軍通行。所以我之前說的是從西麵走,靠山而行,路途雖略長不過守衛稀鬆。”冷清年低頭看地圖,皺著眉言,“現今我方從北麵進林,隻有東西兩條路可通主城正門,東麵防守嚴,西麵需盤山繞道向下行,能避開敵方七成武力。
靈川居下我居上,故白日不得行軍,夜晚我方不能生明火,山路窄險,穀中吹東南風與我方反向而行,憑添阻礙,山道上掩護物太少,一旦暴露同等於魚在砧板,任人宰割了。”林鴛沉吟,“公子的意思是向東?”冷清年目藏秋水,瀲瀲生光,“不,我軍向南。”“南方無路。”林鴛不解,冷清年又言,“是無路通主城正門。”林鴛眸中一動,“所以公子認為我方應從城後突襲。”冷清年一笑,“正是。這樣節省時間,又避去大半兵力,出其不意。”“甚好。”林鴛轉身欲下令,冷清年一攔,林鴛轉頭,冷清年又言,“你帶大隊人馬向南,我帶兩百人向西行,幫你聲東擊西,此番勝算大些。”林鴛沉吟,涼灰色的眸中一閃,“你想好如何脫身了嗎?”冷清年目中寒潭生風,“我自有打算。”硯宮,鳳翔殿。有客來訪。來人一襲藕色宮裝,行走於長廊,神色冷淡端莊,不怒自生威嚴,一襲紅色宮裝的陸錦繡緊隨其後,目中盡亂,神不定,惶然。“瑤妃,請進,太後已等候多時了。”冷香將陸錦繡帶到一內殿門前,獨自離去。留紅裝女子一人,顫顫入殿。殿內陸沿歌著棗紅色掐絲鳳袍正坐鳳塌之上,“姑姑。”陸錦繡出言,低著頭,不敢向上看。
美人含笑啟唇,“怎麼還叫哀家姑姑,不改口叫母後嗎?”陸錦繡神色慌亂,“臣女...一時沒改過口來。”陸沿歌下殿,將紅裝女子扶起,墨染的眸中迷亂,“哦?這麼說日後還要多來愛家這邊走動些,才不會生疏了。”扶著陸沿歌的手抖的厲害,“錦繡...臣..臣媳定遵母後旨意。”“來,坐到哀家身邊來。”陸錦繡依舊皺著眉,不肯抬頭,陸沿歌一聲輕歎,又言,“見過皇上了嗎?”“皇上...忙國事,還未得見。”陸錦繡言,陸沿歌眉上一展,“傻孩子,怕什麼。宮中的生活還未習慣嗎?”陸錦繡猛地抬頭,“不!...宮中...很好。”陸沿歌不動聲色的握上女子的手,輕聲言,“這宮中啊,自是沒有宮外有趣,總是寂寞冷清多一些。別說你們小孩子,這宮中的日子過久了我都有些耐不住呢。怎麼...是不是想家了?”陸錦繡看著神色似乎定下了些,“姑姑莫要擔心,昨日家父才來宮中探過我,帶了幾盒豆蓉酥,說姑姑在家的時候最喜歡。”陸沿歌眸中一動,掩的很快,“這麼說昨日你見過你爹了,他還跟你說了些什麼啊?”
陸錦繡皺了皺眉,麵色一慌,“沒...沒什麼了。就...是些家常的。”陸沿歌一笑,“在姑姑這兒不用藏著掖著,有什麼為難的事兒盡管告訴我,姑姑幫你。”陸錦繡猛地一抬頭,本欲說些什麼,又開不了口似的,陸沿歌方言,“其實...那件事...我也曾聽說一些...”隻見陸錦繡撲通一下跪在她身前,神色決然,“姑姑,此事隻是我一廂情願,與他沒有半點關係!”陸沿歌心知她正說得這件與自己的本意無關,卻接著說,“孤掌難鳴,你若現在把那前因後果盡數告訴我,這事情說不定還有轉機。”隻見那邊陸錦繡咬著唇,神色隱忍,半晌方說出幾個字,幾個讓陸沿歌始料未及的字,“大婚前夜,我欲私逃出宮。”陸沿歌陡然一驚,那人又言,“我自幼與他相識,他不為所動,我一見傾心。我知道父親一心想讓我嫁進硯宮,和姑姑一樣,能夠有一日掌管六宮,母儀天下,享盡世間榮華。嗬...可是他不知道...我並不為所動,一點都不。我所在乎的從始至終就隻有那個人,那個隻一眼,就能讓我萬箭穿心仍不悔的人。我愛他,恨他,怨他。我怨他為何要在那一天,那一刻出現在我麵前。
隻一見,就有若嵌進我的眼,將我的瞳孔一點一點刻成他的麵容,以至於...以後的每時每刻,分分秒秒都是他了,水中帶著他的眼波,風中漾著他的笑容,我看過的每一朵花...都是他的樣子,花開他便笑,花落他便哭。我曾一度以為自己瘋了,曾騙爹爹請來醫者,我還記的那位女醫師對我說話時候的神情,她偷偷對我說,這不是病,是愛情。我嚇的六神無主,我不可以愛別人啊...我生來便是皇帝的女人,我不能選。所以...入宮前那夜...我分明是哭了的...卻還是點著頭...答應了爹爹。入了宮。”陸錦繡不得見,陸沿歌的神色慌亂,拳頭緊攥。話峰一變,“我更恨。恨他不愛我。他怎麼會不愛我...多諷刺啊...瑞都第一美才人?嗬...為何還是贏不來他的心?我一賭氣便進了宮,我想看看他...究竟會不會攔住我?嗬....到頭來呢...卻賭的自己進了硯宮。宣旨那天我在殿上偷偷看向他的臉,他就那般從容冷淡的聽完的了我的冊封,我一下慌了神,卻已無力回天。隻得偷偷算計著逃出宮,心中想著,若是逃不出去就死在這裏,誰想到,我非但沒死,還被人抓回了這裏。當晚之事被眉妃嗬幾個小廝看的清楚,
爹爹已經把那幾個小廝處理掉了,隻是繁榮若,礙於繁家的勢力,還不敢動。姑姑你...”陸錦繡話音剛落,陸沿歌一個巴掌打上她的臉。陸錦繡捂住臉,怒目轉頭,卻看見那人麵上早已淚水橫流。“太晚了。來不及了...一旦入了硯宮...死心吧....你就是死也得死在這裏。”陸錦繡哭聲不休,“姑姑!你幫幫我!幫幫我吧....”陸沿歌緊皺眉頭,看著陸錦繡跪在自己腳下,哭聲漸小。“現如今有一個借口,可以讓你出宮。記住!隻是出宮!你出宮是為了幫皇上辦成一件事,你若是辦成了,我就暗中助你逃走,辦不成就會死在敵人手中。你可願意?”陸錦繡簡直不假思索言,“我願意。”陸沿歌皺著眉言,“好。回去吧,三日之內必有人來找你,助你秘密出宮。”陸錦繡走前轉身問,“姑姑可知道我去的是哪?”陸沿歌言,“到時候自會有人告訴你。”陸錦繡走後,陸沿歌幾乎癱坐在鳳塌上,淚水不住的流,看的進門而來的冷香大驚,怎麼問陸沿歌也不肯說,冷香奪門而出去請太醫,冷香走後不久,陸沿歌小聲說了一句,“嗬...先人後塵。”靈川密林,冷清年攜兩百精兵向西而行。
冷清年說,“為了給那邊搶占先機我們得在他們之前到達。我與林少將約定的是三日之後,若迫不得已,我們也隻能白日行軍。路上不要說話,看我的手勢前行。”之後三個時辰無歇,隊伍在密林中悄然穿梭,隻見冷清年沿路做著晦澀難懂標識,不久後,天色漸晚。終於,一行人到了斷崖邊。冷清年下令整歇,“抓緊時間休息,今夜連夜行軍。”軍中有新兵不滿,“公子,我們雖是一幫粗人也不能不吃不睡啊,趕一晚上路又能如何?這黑燈瞎火的能走多遠啊。”一旁一老兵瞪了他一眼,“不說話能死啊,公子是軍師,我們自然聽他的。”“嘭”隻聽新兵將水壺往地上一扔,“我還就能了!呸!”老兵也不示弱,擼起袖子照著新兵肚子就是一拳,一旁有些新兵按捺不住了,一臉幸災樂禍的神情圍觀。冷清年起身,順手從一旁拿了把長劍,走到打的不亦樂乎的二人身邊,一把頂開劍鞘,往二人中間一劈,隻見飛開的劍鞘打上了老兵的膝蓋,老兵失了重心猛地往下一蹲,眾人抬眼,隻見那劍刃正抵在新兵頸間,劃出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那人目中寒潭幽深。“公...公子...”老兵大驚,新兵雖不低頭,麵上氣勢也輸了大半,
冷清年微微偏過頭,收了劍,冷笑言,“想不到林將軍手下的精兵還有此等貪生怕死之徒。”“你...!”新兵年紀尚輕,哪經得起這般挑唆,氣的憋紅了臉,“合著我今日還被你個文弱書生給小瞧了不成!不就行軍嗎?走著!誰怕誰!起來起來都起來!行軍了!我帶隊,天亮之前誰敢說個不字的!”冷清年一笑,起身帶隊前行。適時,丹陽。今夜大風,吹得那窗戶一陣悶響,突然,一道驚雷,閃電劈天,冷風破戶而來,床上少女驚醒。起身,披上件長衫,欲將門戶閉緊,方走到窗前,冰冷的雨水濺了她滿懷,激醒。隻聽滿室傾盆大雨之中,有人叩門,叩門聲很急。繁如瀲忙舉了把油紙傘疾步出院,走到門前隻見冷雲華一襲白衣隻身站在大開的門戶之前,背對著繁如瀲,未打傘,白色綢衫貼附在他胸前,盡濕的黑發擋住他大半容顏,半晌那人錯開身,隻見一黑衣男子匍匐於門外地麵手中緊攥著一封密函。進了裏間。二人遣來唐詩,正坐廳堂。那黑衣人喘著粗氣將信遞上來,“公子,這封信本應交給林少將那邊,奈何我到的太晚,他們早已進了靈川密林內,我不得已方把這信交給你,請您看看,可還有什麼補救的機會。”
一番話說完那人方長舒了一口氣。冷雲華撕開漆封,看了寥寥幾行便眉端緊鎖,將信遞給唐詩,對著信使言,“回去隻管跟他說這信...如期送到了,出了事隻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了。”“這...”信使猶豫片刻,點了點頭,衝冷雲華深深一拜,衝出了院。在看那邊,唐詩看完將信遞給冷雲華,那廝順手將信往懷裏一擱,衝著正打算伺機搶信的繁如瀲微微眯眼。“情況不算好。”白衣少年言,“什麼叫...不算好?”繁如瀲心裏一揪,緊繃著一根弦。“靈川有伏擊,林鴛那邊不知道,多半會以身現險。”一旁繁如瀲隻覺眼前一黑,一股熱血直衝腦仁,提起一旁的劍便欲動身,冷雲華一把摁下,漆亮的眸中含怒,緊抿的薄唇中吐出兩個字。“送死。”繁如瀲亦怒目相對,冷言,“我做不到你這般,眼睜睜的看親兄弟涉險...泰山崩頂,仍不改其色。”聽完這句冷雲華意外的收了手,眸中隱去三分怒火,換上一幅謙謙君子的容顏,“如小姐請。如此深明大義,雲華又怎敢攔。”繁如瀲眸中轉了轉,又望向那張純良的臉,謙謙淺笑,溫潤宜人,那光豔的眼眸好似方融了暖春。心一橫,拱了拱手,方道了句後會無期,轉身欲行,隻覺眼前一黑,身子一軟,便跌在了地麵。後來,跟人說起那時的情緒,繁如瀲那叫一個感慨萬千,明明早已栽在這小人手中數次卻仍不改初心,人前繁如瀲喜歡把這歸咎於她善良的本性,其實內心中那叫一個百感交疊,人家隨便下個套,自己就往裏鑽,簡直屢試不爽。恍恍惚惚之間,她聽到有人輕歎,“癡心不改...難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