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二章 涼風洗月霧初歇 雨打枝頭葉(排版)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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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大修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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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簷雲正殿之外,日上三竿。“太後宣見。”冷香攜宮人帶一襲女眷緩緩入殿,急促的步履聲一下一下在空曠的大殿回響,偶有宮人鳴鍾,燈白冷清。為首的陸錦繡黑發紅裝步履張揚,在繁如瀲看來更是蓋塊蓋頭便可直接拜堂,繁榮若緊隨其後,玫紅色襦裙青白的襯裏,麵白透粉,朱染唇,如絲媚眼低垂,步履間搖蹭著衣擺,盡是那妖嬈美態。之後林鴛大步緊隨,一身鴉青色長袍,緊鎖著眉,一雙涼灰色明眸裏含怒帶倦,英氣奪人眼。
而後繁如瀲,一襲薄荷長衫,皺著眉撇著嘴隻怪林鴛走的急促,讓她緊追慢趕仍未到身前,不遠處,一襲綠色長衫的女子小步跟在後方,她將兩手收入袖中,低垂著眉眼。一襲水藍色宮裝的汪泠月走在隊伍最後麵,她走得極慢,亦十分的吃力,呼吸十分急促,像是喘不過氣一般。一入殿內,長桌前放著六把梨木椅,殿上一如玉美人手握暖手銅爐,身穿絳紫色長袍,頭戴鳳凰簪,耳係珊瑚明月,未笑卻生暖。看的帶人進殿的冷香微微一怔,她明明記得今晨吩咐她拿來的是一件明紅色的袍子,而如今又如何換成了這件絳紫的。
倏爾,冷香帶女眷上前行禮,一行女眷邁著小碎步上前,一扭腰拱手,“臣女繁如瀲。臣女林鴛。臣女,陸錦繡。臣女...........冷清柔。兒臣....汪泠月。給太後請安。太後萬福千安!”鳳塌上美人言,“起身,賜座。開宴吧。”眾人,“謝太後!”敬酒前,繁如瀲聽到繁榮若趁亂湊到旁邊,與自己耳語,“妹妹你可是聽到了,那位姑娘稱的是兒臣,不是臣女。而太後居然也不動聲色,妹妹你說....那姑娘是什麼來頭?”繁如瀲一怔,還是頭一回聽繁榮若叫自己妹妹,笑言,不知。
突然隻聽身旁那位綠衣女子撲哧一笑,讓二人皆是一愣。繁榮若老老實實回了座,繁如瀲卻伸手倒了杯酒,衝身旁那綠衣姑娘一敬,“姑娘在笑什麼?”那綠衣女子微微福身,“我叫冷清柔,是冷家小女,排位第三,人稱小三。”繁如瀲一愣,這姑娘原來是冷雲華的妹妹,“我叫繁如瀲。”冷清柔將手中酒水先幹為敬,後言,“方才看兩位姑娘聊的開心,不自覺就聽進去幾句,姑娘莫要在意。”繁如瀲搖搖頭表示不在意,冷清柔款款一笑,又言,“那位汪小姐是宮內人呢,雖是先帝的子嗣,卻未封名號,也不知....是為何。”冷清柔徐徐道來,在話尾出輕輕一頓,轉了一個彎。
繁如瀲一抬眼,隻見那恬靜的少女,目若閑花照月,身著一襲水藍色宮裝,在宴中寡言的有些自閉,未像繁如瀲這般百無聊賴的捧著臉,亦不同林鴛那般翹著腿,她微微鎖著眉,她坐著的時候,烏黑的發絲纖長及地麵。這時冷香走到汪泠月身邊,低聲言,“汪小姐,太後有請。”汪泠月一抬頭,兩道纖長的睫毛垂在眼簾,她薄唇一動,那神情,有若一隻受驚的兔子一般惴惴不安。她輕聲言好,聲音清朗似花落清泉。
她隨冷香走至殿前,她兩片薄唇一動,福身請安,聲音略略有些顫,“太...後吉祥。”陸沿歌聽言饒有興趣的起了身下殿,淺笑著大量著汪泠月,半晌一笑,言,“一汪泠月...寄,清,泉。泠月郡主這相貌生的像極了你母親,不知你母親近來如何?”汪泠月雙目猛地一睜,一聲淒笑言,“我母親...在三年前病逝了。”陸沿歌一聲長歎,仿佛她當真可惜一般,她捧起汪泠月的臉,冰涼的指尖讓那少女不住的顫,“你瘦了許多啊。這些日子可是辛苦?”汪泠月定了定神,言,不。
陸沿歌緩緩放下手,言,“泠月今年可是該及弈了?”汪泠月言,入秋及弈。陸沿歌又問,“親家可選了?前些日子太忙,耽誤你了,過些時日為你擇一位駙馬何如?”汪泠月生抽一口氣,雙膝一跪,“泠月生母葬在硯宮之中,泠月不敢遠行,願太後許我在硯宮守孝終生。”陸沿歌看著她,不出語。突然,宮人言,“皇上駕到。”“吾皇萬歲。”眾人匍匐。半晌祈帝著一黑色繡底綢衫姍姍來遲,袖口的金絲銀線直逼人眼,門縫中竊出的幾絲陽光落入少年暗紫色雙眸之上,少年微微眯著眼有若難耐陽光,又好似微微不悅。“平身。”“謝皇上。”
少年上座龍鸞,看階下那一身水藍色宮裝的女子仍匍匐不起,唇角一掀,問,“她是誰?”
陸沿歌笑言,“這是祈帝的皇妹,泠月郡主。”祈墨研搔了搔發,皺著眉又問,“為何長跪不起。”陸沿歌答,“郡主她入秋便及弈了,正商量著要為她找一們親事,郡主不願,說要為生母在宮中守孝呢。”祈墨研飲了口酒,言,“她若不想去,便讓她留在宮內又有何妨。軍機處事務繁忙,兒臣來晚了,母後恕罪。”陸沿歌微微怔了半刻,又言好。“初試要開始了。祈帝主考吧。”


初試。兩柱香時間,一篇論百花。世人皆知牡丹富貴,寒梅清高,菊花淡薄,硯宮喜梨,亦愛其花,繁如瀲為了能早日回家,當下選了海棠為題。少年隻身下了龍台,行走在行書女眷隻間,黑色綢衫不時的擦過誰的桌麵,引得少女紅了臉,繁如瀲還未察覺那龍涎香席麵,少年已到身前。他側過身來,讓兩人靠的很近,近到他的發絲足以輕搔著她的臉,繁如瀲隻覺酒氣撲鼻而來,衝破了浮於表麵的龍涎,由內而生。倏爾少年輕笑,“海棠嗎。嗬...”少年挑眉“不提畫?”“臣...臣女不善畫...回皇上。”“無礙,朕幫你提畫如何。”少年眸內亂紫流光,繁如瀲遞方上紙筆,卻見那朱砂見底,繁如瀲啟唇,“可借朱砂一用。”
一旁汪泠月眼底一驚,忙取出研好的朱砂“皇上,請。”雙手交交隻時,汪泠月猛然一縮,瞬煞隻見滿地落紅浮碎,飛濺在裙擺之上的朱砂有若鮮血。少年微微眯眼,眸內暗紫浮冰,戾氣鋪麵而來。“泠月唐突。請皇上恕罪。”汪泠月雙膝跪地。“皇上。臣女有言。”繁如瀲出語,“說。”少年眸中淩厲未減,此刻語氣反而輕的讓人生顫,“臣女以為,這海棠正是要畫的濃重不一才更為寫意。”少年挑眉表示繼續,繁如瀲笑言“海棠花初開時是鮮紅不假,隻是愈發臨近枯萎之時花色越發的淡,便由紅轉粉了。因此倘若一樹海棠均畫為豔紅之色,臣女倒覺得施畫者而非斟酌之人。”
語罷,滿顏的笑意便由那唇角的梨渦而點睛,雙眸直直的看進祈墨研的眼,通透的有若一縷陽光照進少年冰冷的視線。倏爾從袖中取出胭脂,緩緩暈開在少年麵前,劣質的胭脂水粉暈出的顏色很淺,少年便執筆將胭脂色點綴在亂紅花叢前,寥寥幾筆有若花開眼前。半晌,少年低言,“皇妹請起。”此刻少年唇角帶笑三分,瘦削的素麵雋秀光豔一如從前那少年一般,
那時每每梨花開,那雋秀少年便言“皇妹你看,硯宮下雪了。”每每此刻,那避世的少女便透過剪簾的縫隙,看著那飄飄灑灑的梨花有若九天飛雪。“謝皇上。”少女硬是含住滿口腥甜,依舊笑言,不敢啟於世人的蒼白唇瓣上已滿是那染了血的齒痕。突來急報“皇上,水澇前線傳來密保。”“呈上來。”少年疾步向前,寥寥掃了幾眼,眉角頓開,“母後,兒臣告退。”

第二層殿試是針刺女紅,過午不久。成捆的琳琅絲線便置於殿內,素色襯底由雲江錦堆成,卷上薄雲片片成堆,在光照下幻幻滅滅。那邊陸錦繡之卷早已片片花開嬌豔,這邊繁如瀲林鴛正托著下巴望著天。“林鴛,你可曾上過那戰場。”隨口問。“恩。”林鴛一哼,涼灰色雙眸內是收不回的視線。“如何?”林鴛淺淺一笑,避開眼,“如何...?不如你想的,很是尋常呢。”繁如瀲笑了又問,“如何尋常?”
林鴛喝著清茶,半晌方言“兩年前,林嶽率三萬大軍和靈川開戰,我私自跟了去。嗬...當年也是自以為有些功夫就不知天高地厚,披上戰甲便上了殺場。”“然後...”“然後.....然後不也就是那樣,林嶽退兵我戀戰,三千精兵隨我一同被迫圍困在了瑤湖,對方在湖邊圍火,除我之外三千精兵,無一生還。我還記得那日傍晚的天連同瑤湖水也如燒著了一般的紅豔。”繁如瀲言,“聽聞兩年前戰後與靈川交好之時,祈帝曾將瑤湖更名朱雪,不想竟是因為這些。”
林鴛緩緩合上雙眼,薄唇勾勒出的剛毅弧線揮灑在整張臉,她一笑,“是不是很尋常?尋常的不能再尋常了。兩年來,我曾無數次的想,想著他們死前的模樣,想著他們上戰場之前還對我說,這地方不是人呆的,等這一仗打完了....就回家看看妻兒,陪著父母四世同堂。哈哈....諷刺嗎?他們死在了瑤湖,而原本說好同生共死的我,卻苟延殘喘於世,我回家那日,正逢元宵節,我,我哥,我爹,我爺爺和我太祖母,哈哈哈哈....剛好四世同堂。
有人說我拚命,其實他們不知道,不是我拚命,是我早就不想活了。是啊....活著....作何?我活著便能記起那日烈火焚身之時他們不假思索的擋在我身前,對我說,鴛少,咱皮糙不在乎這點。幾近脫水之時,掰開我的嘴,把僅存的水硬生生的往我嘴裏灌.......而我....卻四世同堂,卻替他們四世同堂了。我林鴛何德何能?何德...?何能?是啊....那日恍若南柯一夢,尋常.....對....隻是尋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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