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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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泰苑雖在郊區,離了七八百米的地方卻還是有一條小吃街的。珞葵還未搬出來的時候常向同學借了腳踏車,就是為了一碗竇叔的蝦肉小餛飩。去的次數多了竇叔也記住了這個小丫頭,總是一個人騎了車來。叫一碗小餛飩靜靜地吃,低眉斂目,乖得很。
    竇叔鰥居很多年,以前的老婆,孩子都沒給他生個就跟著別人跑了,如此二三十年也就過去了。他一個人過便尋思著開家小吃店,安逸。竇叔特別喜歡孩子,剛開店那會,有人帶了孩子來,他總是巴巴地瞅著,眼熱。後來見了珞葵,總當成閨女來看,餛飩也總是揀餡大的多給幾個,一來二去,便多了份熟稔。高三以後雖然來的次數少了,但隻須珞葵得空,總是要來瞧瞧竇叔的。
    竇叔以前問珞葵,“這麼水靈的丫頭,怎麼不找個對象?”。珞葵答得極是正經,“叔,我要專心學習的。”這回卻帶了個男孩過來,竇叔一看便想著要逗她一逗,笑著問,“丫頭,把你對象帶來給叔瞧啦?”
    珞葵聞言,臉刷的紅了,嘴裏卻依然爭辯道,“叔,這是給我補習物理的杜老師。”心下倒有些竊喜,原來在旁人眼裏他們也是般配的。
    竇叔完全忽略了珞葵的爭辯,接著問道,“丫頭,今天跟你對象吃點什麼呀?”
    她無奈地瞧了瞧笑得不懷好意的竇叔,“還是蝦肉餛飩吧。”說著,又側頭看看身邊的微遲,問道,“你要什麼?”
    卻見微遲皺了皺眉,說,“和你一樣吧。”
    “叔,兩碗蝦肉餛飩。”語畢,珞葵往店裏瞧了瞧,統共四張桌子已經坐滿了人,隻好將微遲帶到店外搭起的大棚下。
    大棚雖然擋住了寒風,但畢竟已是一月份,再嚴實的大棚也擋不住冷啊。
    珞葵挑了個靠裏的位子坐了會,腳便凍得有點僵,忙起身又蹦又跳地跺腳。卻見微遲始終站在一邊,沒有要坐下的打算。
    大棚裏的燈泡瓦數不高,微遲站在逆光處,珞葵看不清他的表情,卻又怕自己之前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惹他不高興,忙小心翼翼的問道,“杜老師,你怎麼幹站著?”
    有一絲厭惡的神色自微遲臉上一晃一過,珞葵還未來得及抓住已聽他說道。“這種地方的吃的能衛生麼?”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恰恰讓站在他麵前的珞葵和端了兩碗餛飩進大棚來的竇叔聽了個仔細。
    珞葵看到微遲身後的竇叔,臉色已變。剛要上前道歉,竇叔已經開了嗓子,言語間滿是怒意,連敬稱都用上了,“您是來砸場子的吧,我這餛飩您要是嫌髒不吃便罷。我在這開了幾十年的店,卻沒有人不誇我老竇的東西做的幹淨,吃著舒坦的。”
    珞葵忙從竇叔手裏接了碗放下,滿是歉意道,“叔,他沒在外頭吃過東西,見這桌椅老舊便以為不衛生,也是無心之言,您大人有大量,別和他置氣了成不?”又背過手去偷偷扯了扯微遲的袖子。
    微遲本是無心之語,隻因母親的關係,對飲食衛生特別講究,聞言早已赧然,什麼也不說上前規規矩矩地鞠了個躬。這下換竇叔不好意思了,擺擺手道,“年輕人,你不必這樣,我老竇是粗人,脾氣衝了點,你也別往心裏去。”
    說罷回了店裏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好啦,杜老師,你還不餓嗎?”說著將微遲拉了坐下。珞葵這個“杜老師”叫的甚是順口,見微遲似乎也並不反對,便徑自叫了下去,不想後來成了習慣竟改不了口了。
    這頓飯吃得還算舒心,微遲素來是美食至上的。起初他還有些猶豫,珞葵趁他開口似要說話之際拿了他的勺子舀了個餛飩塞在他嘴裏,他被迫地嚼了幾下,發現果然美味,後來幹脆連湯底都喝了個光。
    兩人吃完飯後,珞葵道別竇叔帶著微遲出了大棚。
    這一排的小吃店倒是個個生意紅火,家家店裏人聲鼎沸。路邊偶有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撐著電線杆在嘔吐,有人騎著老舊的腳踏車吱吱呀呀地自他們身邊經過,看不清容顏。破舊的公廁外貼著各式各樣的廣告,太久的雨水衝刷已經拚湊不成完整的句子。地上遍是飄零的枯葉,風一吹便打幾個轉,卻又落回原地。
    她靜靜地走在前麵,她太習慣跟在人後了,隻要身前有人,總是不懼。像這樣一個人往無盡的黑暗中走去,仿佛看不到前路,從來不曾有過。
    在這郊區的夜晚鮮少車輛,她帶著微遲打算橫穿馬路,他卻在身後叫住了她。
    回頭的一瞬間,刺眼的車燈明晃晃的已到了跟前,她下意識地推開他,自己亦摔倒在地,閉上眼隻等著支離破碎的一瞬間。
    卻聽到開車的司機在車裏嚷嚷,“現在的年輕人被韓劇荼毒的,倒個車都能上演個生死戀出來。”
    她狼狽的爬起身正遇上微遲那深刻到心底的眼神,仿佛已過了幾個輪回,卻不自覺地吃吃笑了。
    她是見過他的吧,在某一世,人潮洶湧,她曾見過他,那時他正年輕,她在微笑。他們的朝代,盛產詩歌,快意,和等待的愛情。
    他騎高頭大馬,他們擦肩而過,行人簇簇,滿懷貪嗔癡愛。她於是記得,長安城在誇官那天,天上有五彩霓虹。
    他扶她站起,眼睛裏流光溢彩,隻一句,“為什麼?”是為什麼救他麼,她並沒有救他,他們本沒有危險,是她太過敏感。抑或是她為什麼這麼敏感?
    她沒有回答,隻是笑的更暢快了。他不明白,她隻是太害怕失去了,也太害怕麵對他人的死亡了。
    可是,真是太好了呢。什麼都沒有發生,她不用支離破碎,他也不用像她過去那樣被迫地直麵死亡。
    微遲見她笑得開心,嘴角的弧度也越來越大。不自覺地抓起她的手,真誠的問,“你願意做我的朋友麼?”
    她的手總是冰涼的,隻是一貫冰涼的掌心此刻卻有他源源不斷的溫暖傳來。她似有所感,亦真誠地答,“我願意。”
    許多年以後,她時常在夢裏重回那路燈昏黃的街頭,那一刻,他抓著她的手,眼底是過去從未有過的真誠,她說她願意。
    隻是,她多希望,那個時候他說的是。。。
    ——“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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