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的地鐵站，應急燈亮著，兩個人躍下黑漆漆的鐵軌。
     “我們到底要去哪兒找你師父啊？”倪安之按耐住心中不安，他的一隻手被徐翎拽著，跟著他向前跑，他們很快進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隧道。
     雖然這個時間不可能有地鐵駛過，可是倪安之依然覺得非常不安全。
     “等等，你先告訴我，你師父在哪裏！”
     一陣從地底吹來的腥風撲在倪安之臉上，徐翎停下腳步，轉過身，他們互相看不到對方的表情，隻有雙手相握。
     “二哥，謝謝你。”
     “？”
     “我……”徐翎的聲音帶著淺淺的憂傷，“其實我已經有一年多沒見到師父了，他留下一封信，說他按照約定去守太白殿，我不知道他跟誰訂了約，也不知道太白殿在哪裏。”
     “他給你留下一封信？”倪安之沒按耐住，“你不是不識字嗎？”
     徐翎愣了一下，笑：“是啊，我費了老大勁，一個字一個字問別人才知道的。”
     “那會不會是別人冒充你師父留給你的信？”
     “不會的，師父在那封信裏提到了四大名劍，他說有生之日能看到這四把劍就好了。”
     倪安之皺眉：“所以你才去偷盜文物？——這樣是不對的，大哥能保得了你一時，保不了你一世，最好的辦法就是投案自首……”
     “二哥，我不可能投案自首。”徐翎的聲音有些冷，“我也不會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牽腸掛肚，畢竟我和你不一樣。”
     倪安之不吭聲。
     “你說的沒錯，如果我連殺人的勇氣都沒有，根本不配稱為江湖人士。”
     倪安之頭痛：“怎麼又提起這件事，不過是個遊戲。”
     徐翎的手在打顫：“二哥，你為什麼還不明白，殺人從來都不是遊戲！在動念殺人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我就是不明白！”倪安之捏緊徐翎的手，摸索著貼近他，然後緊緊抱住，“你還是你，你還是傻不愣登的兔子，從來都沒變過！以後不許再提這件事。”
     徐翎苦笑一聲：“不提，就可以當做沒發生過嗎？”
     倪安之憤然：“那你是怨我了？準備這麼記恨我一輩子？”
     “根本就不是這回事，”徐翎掰開倪安之的胳膊，“我遲早要走到這條路上，沒有第二個選擇，但是師父離開以後，我一直不敢、也不想麵對現實，我以為找到你和大哥，就可以找到我的出路，可是，我發現在你們身邊隻會讓我越來越留戀過去，這是不對的……”
     倪安之死死抱住他：“我不管你怎麼想的，反正不許走，不許走！！”
     所有情感都用嗓子宣泄出去了，空蕩蕩的隧道裏回響著倪安之的聲音。
     “二哥。”徐翎很溫柔地說，“我們永遠都是兄弟，無論走到哪兒，我都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是嗎？”倪安之丟臉地在對方衣服上蹭了蹭眼淚。
     “是啊。”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倪安之才鬆開徐翎，用力抹臉，直抹到發燙為止，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不是會把心情喊出來的人，他一直覺得會那樣做的人，都是幼稚的小孩子，但是，衝動過後，他醒悟過來原來自己也會這麼幼稚，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對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小的人，又是耍賴又是哭鬧的，這真的是他倪安之做得出來的事情？
     然而，使出渾身解數，終於聽到對方那句“無論走到哪兒，我都不會丟下你”時，確確實實踏實下來了，仿佛心中鬱結成塊的溝溝回回都舒散開來，很平靜，而又愉快，在這些奇怪的情愫之外，他甚至還想更近一點。
     再接近一點，比兄弟還要……
     不，不能再想了。倪安之擰了自己一下。再想下去會越界的。
     這樣就好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