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小姐稍等，我去通傳一下！”那男子一到門口，便變得躬身起來，顯現而出的氣魄一下沒了，仿佛一下矮了幾分。
    但映眉依舊呆呆，並不作聲，那男子便自個去了，我看著這氣魄，心裏有幾分打顫，悄聲詢問映眉道：“那男人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咱們果真就在這等他麼？我看，咱們還是走吧，這是宰相府啊，哪是咱們能進去的地啊！”
    可映眉沒有動，隻是突然說道：“我似乎……認識這裏！”
    “認識這裏？”我一驚，謝菊樓的清倌隻在樓中招待那些客人，從沒有過府過，她又怎麼會認識這樣一個讓我們高攀不上的地。
    可不待我再仔細問，那男人卻是出來了，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卻是將我與映眉從偏門迎了進去。
    裏麵富麗堂皇，我隻覺自己的雙眼不夠用，隻是覺得那些隨意栽植的草木也比我們高貴幾分。
    不知繞了多久，想是來到了那府的後花園，一個貴婦見我們而來，匆匆迎上，事先帶我們引薦的男子慌忙攙扶著她來到映眉麵前，我猜測著，這位便該是宰相夫人了。
    我自己讓出些距離，看到那夫人，竭力抑製著感情去問映眉：“幾歲了？什麼時候生的？父母是做什麼的……”
    隻是映眉一臉茫然間隻是搖頭。
    那夫人見過，去拉她的手，隨即顫巍巍地翻過，去看映眉的左手掌心，一下將她擁到懷裏：“是沛儀，你是沛儀，錯不了，那麼多年，你長大了，大得娘都不認識了，可你掌心的朱砂痣，娘記得清清楚楚，是娘不好，將你弄丟了，沛儀，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是不是，是不是？”
    我聽著宰相夫人的話，驚呆了，映眉的經曆，我也約莫知道些許，但也隻是道她自小被人販子拐了，輾轉賣到了謝菊樓，但究竟怎樣出生，便是連她自己，也因年歲太小，記不得太清楚了。但無論如何，我們從來沒有想過，她竟然身份高貴至此，難怪，她的高貴渾然天成。
    不僅是我，怕是連她自己，都是驚呆了，掙脫過丞相夫人，木訥而問：“沛儀？我叫……沛儀？”
    “你都不記得了麼？你出生的時候下了場好雨，沛然有雨，有鳳來儀！你忘記了？”她娘眼淚直流，弄花了她麵龐之上的胭脂，可她也顧不得，隻是繼續道，“是啊，那時候你太小，自是不記得了！”
    映眉聽過，環顧了下周遭，忽而指了南方問：“那裏，怎麼沒有樂聲了呢？”
    她娘又驚又喜，抹去一把淚，方道：“你記得來了麼？那本是家裏的樂坊，隻是你丟了後，全遣散了……”
    “夫人快別傷心了，這不，小姐這不尋回來了麼？”帶我們而來的男人假惺惺亦陪了幾滴淚，勸慰而道。
    夫人果真忍住了幾分，卻緊拉著映眉的手，帶過期待而道：“沛儀，我是娘啊！叫聲……娘……可好？”
    映眉嘴唇喃喃，兩滴眼淚各自而流，可卻還是沒將那一聲“娘”叫出聲。
    夫人黯然了神色，卻去拽映眉手中拽的帕子，指著上麵的花紋道：“還記得麼？這是娘親自給你繡的！娘自小嬌生慣養慣了，什麼也不會，這花紋繡得粗糙，可卻是娘的一片心，我想娘的沛儀，能出落得如芙蓉花一樣漂亮，便繡了這朵花，你瞧見了雖是不懂，卻也咯咯笑得厲害，拽著玩不願放開……沛儀，這麼多年，我一直讓你爹爹去尋你，可是尋不到……娘不是不要你，娘盡力了，可娘找不到你，是娘的不對，我不該帶你去上香，也不該分了心神……沛儀，從今往後，娘再也不會讓你受一丁點苦，原諒娘，好不好？”
    我聽著宰相夫人發自肺腑的話，鼻子酸溜溜的，終於，映眉屈身一跪，悵然喚出：“娘！”
    一種羨慕之情，隨著她那一聲，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