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頭，看著她們忙忙碌碌的身影，慢慢變得模糊起來。
    “綺羅，我們還是走吧！”碧彥小心翼翼與我說道。
    我點著頭，應和而上：“是啊，走吧！走吧！走吧……”
    我重複過那些簡單的字眼，將所有的氣力壓在了碧彥身上，拚命要往外走。隻是我走出了那樣一個門框又能走到何處？
    扶雅亦是跟上，攔在我麵前看我，看著她麵龐之上紅色的掌印，一股自責之感油然而生。她不曾聽到我與菊姨所說的話，依舊帶著急切的目光看我……我就此收住了自己前行的腳步。
    “綺羅，其實你又為何要與扶雅生氣？”碧彥看著扶雅，卻是對我說。
    我點著頭往前，將扶雅擁入自己的懷中，想要解釋什麼，哪怕她什麼也不曾聽到，我亦拚命地想要解釋，可千言萬語，我開口：“我……”
    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了！
    我本不該去心疼過去處處與我作對的連素，隻是所有人都不曾明白，我看著連素，看著她的輝煌至落幕，仿佛看過自己的一生，就在那刹那芳華間凋謝、飄零。
    若說從前我模糊過自己的感情，可是現在，從她躍入那湖水帶過平和笑容的那一刻，我明白了。我傷心我難過，從來便是因為自己。若我是她，我寧願自己死去，也不願從那高樓而墜落個遍體鱗傷。
    可是因為扶雅，連死亡亦成為了一個希翼的夢。
    我恨她我怨她……我要如何去解釋？那情感複雜，卻根本不能成為我甩她一個巴掌的借口。
    “好了好了，沒事就好了！”若不是碧彥相勸，我不知自己如此擁住扶雅多久，但無論多久都抵不上我對她的歉意。
    我們分開的刹那，同時含著淚，對著對方一笑，那由心底散發出來的笑容極美，像一朵花瓣層疊的薔薇，最絢爛地綻放。
    事情仿佛就此過了，扶雅依舊盡心盡力地為我忙碌。而菊姨，那一日之後卻如躲著我一般，再不曾碰到，或許她不想見我，或許她忙著為連素接客……
    是啊，連素接客，早晚的事。
    卻不想那樣急，記得那一日的夜，格外的靜，靜得連聽音小築那麼遠亦能聽到前樓的觥籌交錯。
    謝菊樓，已然許久沒那麼熱鬧了。
    扶雅不曾聽到，所以她替我點了凝神香，便過來替我捶背，舒緩我日間練舞的疲勞。
    我抓住她放在我脖頸處的手：“我們去前院瞧瞧吧！”
    沒有任何回答，我就起身，帶過她，對她點頭示意，她便替我拿了披風披上，跟隨到了我的身旁。
    越往前，那些聲響越大，隻是到了後院，就能將樓中廳堂的聲音聽個清清楚楚。
    “我出八百兩！”
    “一千！”
    “過去我出那麼高的價連麵都不給見一個，今個我要獨占花魁，好好銷魂銷魂，我出兩千！”
    “兩千五！”
    ……
    那些男人的聲音絡繹不絕地傳來，帶著醉言與嬉笑，高興極了的模樣。
    我沒有再聽下去的勇氣了，不由自主伸手要扶住什麼，扶雅適時上前，抓住了幾乎要倒下的我。
    “回去吧！是，回去吧！”我自言自語說著，混混沌沌地轉身。
    隻是轉身之間，看到映眉帶著梓茉站在我的身後。
    “曹老爺出七千，還有沒有更高的？”菊姨亮過嗓子，聲音就那樣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哎呀，那位孫公子出七千四……”
    那一聲又一聲，是催促我離開的符咒，我不再與映眉多言任何，隻是想借過她，離開得越遠越好。
    可映眉一眼之間就瞧出了我的意圖，就那樣冷不防喊我：“綺羅！你能逃到哪裏去？好好聽著，那樣的聲音不止連素有，每一個初次開苞的姑娘都要經曆！每一次，我都會到這裏，將裏麵的每一滴聲響，絲毫不漏的聽下來。那每一聲每一句，都激勵著我隻能迎頭向上。我們無路可退，我知道我隻要一個鬆懈，那麼等待我的就是相同的結局！”
    她的話讓我一震，去瞧她，隻見她的牙齒咬得緊緊的，方才那番話，都是從她的齒縫之間迸出。我再沒有離開的氣力，倚靠過扶雅，學著她，將裏麵的話，一字一句地聽過，任那嬉笑話語碾過我的心，鮮血淋淋。
    “恭喜楊老爺，抱得美人歸，良宵苦短，還請公子移居二樓！”菊姨的話音中充滿了愉悅，卻不知連素聽罷有著怎樣的心理，一個停頓，菊姨又道，“諸位公子，連素姑娘今日掛牌接客，日後要多多捧場！”
    七七八八的附和之聲傳來，映眉點頭，與我道：“可以了，綺羅，回去吧，今日練舞，你也乏了！”
    我朝她笑了笑，搖頭，已然到了這一步，難道還怕最後的麵對？
    “映眉姐姐也是，先回去休息吧，我再待會！”我禮貌回應過，隻是那過分的禮貌倒是顯得有了幾分生疏。
    隻是映眉太過聰慧，我自以為我話中沉穩，沒有丁點破綻，可她刹那便是看透：“綺羅，你想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我隻是想看看連素最後的結局，看看自己最後的結局……
    我沒有回答，隻是往前廳而去，看著那些酒肉之徒紛紛抬眼，輕蔑而笑間，徑直踏向二樓那個原本屬於我的房間。
    “今日還不是綺羅姑娘獻藝的日子，到時候捧場到時候捧場……”菊姨匆匆忙忙朝著那些客人解釋著就趕向我。
    卻亦晚了一步，我已站立在那個熟悉的門口……隻是不曾進入。
    裏麵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卻比之前聽到的，令我難受千萬倍。
    “綺羅，你想做什麼，同我下去！”菊姨貼近我，小聲與我說著與映眉相同的話，隻是怕打擾了裏麵的“好事”。
    我什麼也不想做，隻是想站在這，看看以後的我，會經曆一些什麼……但或許，我根本不用打開門，隻需靜靜站立在這裏，聽過裏麵所有的聲響，便是足夠。
    我執拗站在那，令得菊姨神色一變，仿佛又要說些什麼。我搶先一步，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與她道：“菊姨，你聽到花敗的聲音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