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不由嚇出一身冷汗！
    一念之差，這一次，我聽得清明，若我剛才走了，那麼扶雅會如何？我不敢去想象。
    難怪，她會那樣放心地讓我獨自去尋找隻留下那一句奇怪的話語。
    可菊姨仿佛便是如此，還是不甚放心，幾步離去之後，又一次轉身，微微一笑：“別忘了明月！”
    我聽在心頭，抬頭看見那男子疑惑神情。
    那話中之意，他自是不明白，可我卻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不過五個字，卻一字一字敲擊在我的心頭，蕩起漣漪千百，令我不由苦澀一笑間，再抬頭，迎上那男子的目光，看複雜情感從他目光間折射而出，笑意更濃了些許。
    若不是菊姨提醒，我怕卻是忘記——世上本是男子，最負心。
    我能依靠他一時，可我是否能依靠他一世？
    這樣想法冒出，我心一顫間不由後退了一步。
    “清寧，我們……”他話不爽利，隻是喊過那樣一個與我本為陌生女子的名字。
    我張了張嘴，想告訴他，他認錯了人。
    “我”字方出口，我不由想起了鍾公子口中的清寧，那個本已命歸黃泉的女子，便還是將餘下話語吞回了腹中。
    按他神色所瞧，清寧的死，他該是不知，是否我冒名頂替過那個女子，會給予他絲毫希望？
    那些想法閃耀而過，我終是另起了話頭：“我先走了！”
    他不聲不響，頭略低垂，仿佛壓抑著什麼，明日灼了我的眼，亦灼了他的眼，兩股淚緩緩流下，卻是讓我眼前一花，有種恍似曾經的錯覺。
    方才便是那樣的淚，讓我停留下了腳步，隻是這一次，那遠遠的另一頭，是菊姨與池央，是扶雅與明月；我柔軟而下的心腸慢慢變硬，轉身，離去。
    這一次，我走得堅決。
    這一次，他不再留下任何言語，溫情與憤怒皆無。
    當我再次迎上菊姨熟悉的麵龐，看著陰霾掃去，她唇角漸漸恢複而上的笑意，我突然覺得一切都是那樣虛幻不真實，可偏偏又因如此，一切顯得又是那樣真實。
    分明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可我便是覺得那樣累，心力交瘁的感覺。
    我打起精神，應付菊姨，散去她對我的懷疑：“剛才那公子，不過是想學琴……池央找不到……歇歇腳……”
    我說得語無倫次，可菊姨不打斷，邊走邊聽得饒有興致，倒是池央恢複去以往的端莊，讓我覺得有些不習慣。
    走了一路，菊姨始終沒有一句話，我終是受不了，搶前一步跪倒她麵前，令她止了腳步：“菊姨，我果真不是故意誤了時辰害你擔心，但你若是不信，要打要罵要罰，綺羅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菊姨慌忙將我扶起，隻是她彎腰之間，池央卻是帶過懶散，言道：“不知是不小心耽誤了時辰，還是根本就沒想過回去！”
    她的話一針見血，我不由咬了咬嘴唇，隻是恭眉順眼，任心思在肚中百轉千回。
    隻是我在乎唯有菊姨，隻待她一聲，仿佛對我的批命。
    “無論什麼事，都回去再說！”菊姨目光剜過池央，一聲間，不知她對池央之話作何感想。
    終是回了謝菊樓，日頭卻還是高，明媚間滲出夏意更甚，我站立於門口，卻在踏步之時，轉身去瞧。
    我是去瞧什麼？
    去瞧我再不能回首的過往？還是去瞧那樣一個悲喜不定的男子？
    無論是何，我都望不清。
    我踏入那門檻高高，那燈籠晃晃悠悠，仿佛亙古不曾改變。
    “可是回來了？”碧彥興衝衝出來相迎，隻是看到我的一瞬，那聲響有些一頓間，方拉住我的手，依舊盈盈笑意道：“累了不，沒出什麼事吧？”
    我有些奇怪她話中言語，但她笑容融去了我心中一閃而過的奇怪，瞅著菊姨有些忐忑而道：“沒事，自不會有事！”
    “沒事……便好！”碧彥笑聲蔓延而開，“這回菩薩保佑了個真真，咱們謝菊樓生意定會像以往一樣了！”
    “菊姨，可今日綺羅分明是想要逃走！”我不知何時得罪了池央，這一行之後，她口口聲聲，仿佛都是要與我作對一般。
    這樣的話語聽得多了，心早不若當時慌亂，倒是鎮定了許多，隻等菊姨發話後辯駁。
    未料，菊姨竟是順了我意而道：“池央，你口口聲聲說綺羅要逃，可現在她不是好端端站在我們的麵前？”
    “可是……”池央吃了個啞巴虧，想辯解又不出，忍耐而去，麵色一變，我隻瞧她手心緊攥間緘默了聲響。
    那一場風波，可算是平了？
    蘭姨便是偏早不晚在這個當口，慢慢悠悠折轉現身：“我早便說過，這丫頭，心思重！”
    “伶蘭，根本便是子虛烏有的事！”菊姨匆忙幫我當過蘭姨的話。
    可蘭姨毫不介意，自顧自依舊而道：“池央這丫頭，以往素來穩重，呆在搖闕身旁的日子也不短了，難不成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還不知道？無緣無故的她會說這種話做什麼？阿菊，你要護短也不該這麼護啊！”
    “阿蘭……”我知道的，蘭姨的脾氣，菊姨對此有的隻是逶迤退讓。
    碧彥就在這個時候，小心翼翼掙脫開拉住我的手，恨不得要將頭低垂於地，步步後退，不敢再瞧我分毫。
    她在謝菊樓，能叱吒風雲，但在蘭姨麵前，她不能辯駁分毫，步步歉意間，隻有逃避。
    我伸手，想拉住她躲開的手，卻依舊是慢了一步。
    蘭姨絲毫不顧碧彥在此，又繼續道：“池央，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細細說來，這樓中，賞罰之事，一向是由我負責，蘭姨自會替你撐腰！”
    池央身後，站立的是蘭姨；我的身後，空空蕩蕩……菊姨退讓，碧彥退縮。
    那一股子勁道，讓我顫巍巍間說出那樣一番讓我自個驚訝的話語：“池央姑娘若說今個我要逃走，我卻要說你欲逃跑，正是蘭姨在這，將事攤個開來，也還我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