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春:青樓 第014章 綺羅,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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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雙手緊緊相牽,仿若各自為對方打氣,我們皆微笑而泣,站立那蘭葉搖曳地。
仿若果真若她所說,我們努力,我們便能逃離。
可是,一邊是死去的珠繡,一邊是被束的女子。而我們的前塵過往,不外乎亦如此,所有人所有事,在這樣一個地方,不過隻是輪回反複。
我們沿河踟踟行,珠繡的屍身已經不見,前方的岸邊已經聚攏了大堆的女子,我們極是默契地緊了腳步,上前夾雜於人群。
菊姨蹲身,替她扶上雙眼,抬首正觸碰到我的眼眸,我那樣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看著她會如何給珠繡一個交待。
隻是她避開我目光,坦然起身,隻是沙啞了聲音道:“都散了吧!”
那些旁觀女子驀然一切之後聽話地轉身,而我,依舊追尋菊姨的目光……
碧彥拉緊我的手,帶著我轉過身,於是,我看見了遠遠佇立的連素。
“都散了,沒聽到麼?”菊姨提高了嗓音,人群散開,低頭之間一個個與連素擦身。
她邁開了腳步,行得極慢,極穩,一步步,踏進畢生心血,隻是麵龐神色,沒有任何情感澆灌,猜不透她的喜怒哀樂。
“綺羅,我們走吧!”碧彥又是拉過我,可這一次,我執拗站立。
連素而來的方向,不是為的珠繡,而是……我!
腳步停止,她細細端詳過我,估計嫌那日光耀眼,不由微微眯起眼,帶了陶醉,暗自點頭:“長得真是好看,怪不得那麼著急搶我的位!”
或許,原本的我是該垂下頭奪路而逃,可是看過了那些事以後,我目光暗垂刹那心中暗暗告訴自己:珠繡是給她逼死的。
於是,我鼓足勇氣迎上她的挑釁:“我不明白連素姑娘的意思!”
隻是出乎我的意料,她並不若我所想句句緊逼,她悵然地笑,從我身側顛倒而穿過,她沒有蹲下,沒有再牽過珠繡的手,隻是側頭,凝視過珠繡的麵容,與我道:“是你害死她的,對不對?是你讓她燙壞我的手,是你害怕她說出你的名字,所以你把她推倒湖裏,是你,對不對?一切都是你做的!”
“連素!”菊姨一下提高了嗓音,前去拍過她的肩膀,聲音又柔和了下來:“菊姨知道,珠繡死了,你心下難過,可也不能就此亂冤枉人!”
“冤枉?”連素冷哼一聲,麵對菊姨咄咄逼人,“那麼我娘呢?她死得不冤枉?她連死了都合不上眼,你說她有多冤枉?”
即便是菊姨,麵對如此突然發怒的連素,帶了些慌亂。
這個當兒,連素轉身之間,向我疾疾而行。天上的雲聚攏,遮去了日光傾城,空氣裏流淌過桃花微醉的流連香,連素的笑張揚而開,伸手在我未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重重往後一推:“我要你還我娘親的命,我不會放過你,絕對不會……”
身後,是那大片的湖泊,我往後而仰,隨即跌入湖中。
大片的湖水向我湧來,我拚命拍打拚命呼救,陷入一種絕望無助的境地……
“連素,你瘋了麼?你在幹什麼……”
“快,快叫人……”
“碧彥!”
……
種種聲音夾雜入我耳,由清晰漸漸轉入模糊,我撲騰之間是感覺湖水冰涼,拚命灌湧,我透不上氣,我想拉住任何一樣東西,哪怕隻是一根稻草。
起伏沉落,我的意識逐漸模糊,可身軀感覺溫暖,仿若有人抓住我,給了我希翼,仿佛有人在我耳側輕聲道:“別怕,有我在……”
我拚命想睜大眼,看清楚麵前一切,可眼前模糊,雙眼仿佛用漿糊糊住,我掙紮不開。
我隻是感覺,他極是溫柔地將我摟入懷中,極是溫柔地攏上我細碎鬢發,我微微而笑間,他卻輕輕鬆開我,起身,揚手,背影消失在桃花點點中,旖旎了整個春光。
那景致極美,美得不真實,我望不清他的容顏,隻是那樣眷戀他身上洋溢的百花香,我喚他:“別走!”
隻是他仿佛並沒有聽見,依舊融入那粉花眷戀。
“不,不要走,不要走……”他的身影終於消失殆盡,我開始心慌,我拚命拚命呼喚他。
手心傳來溫暖,我終於睜大了眼,看見的卻是扶雅含淚的雙眸,她見我醒來,歡喜地吱吱呀呀間跑出房門。
扶雅鬆手,可我的手依舊保持著那樣的動作,看著自己已然置身於自己廂房,心緒難平。
一切仿佛隻是一個夢,可這果真隻是夢?
我在水中所見的,隻是我將死的一個幻覺?
可是他的懷抱那樣溫暖,他的聲音那樣溫柔,他的氣息那樣讓人安寧……
“綺羅,醒了麼?”扶雅高興地將菊姨帶了進來。
隻是她話語聲聲,中斷了我的念想,略略點頭道:“也沒嗆著幾口水,謝謝菊姨關心!”
我不知這句話有什麼問題,隻剛說完,菊姨臉上幾乎要溢出的笑收斂而去,側身看我間道:“綺羅,你變了!”
“我變了?”我順著她話而去,卻不知是問菊姨還是自己。
可她沒有繼續下去,話鋒一轉間直截了當道:“連素今日這般舉動,綺羅你可不能計較!”
我立即從床榻上而起,赤腳走到菊姨麵前,咽了下口水,還是說了出來:“她今日要殺了我!還有,珠繡也是她逼死的,你卻不讓我計較?不,我要計較,不為我自己,也要為珠繡討一個公道,那是一條人命啊!”
菊姨沒有給我任何解釋,皺眉沉重看著我,我的手打顫,我握拳咬牙,硬是生生對上她目光,不露懼意。
如此半柱香的時辰,她嘴角往上揚了一下,而後甩手,重重地打了我一個巴掌,告訴我:“青樓裏,若珠繡這種人的命,是最不值錢的!”
扶雅在這個時候攔在我的麵前,拚命搖手,示意菊姨不要再打了。
其實,她不需那樣緊張,因為那一巴掌而下,她已然折身:“今日你便在這呆著,養著身體,不必去練功了!”話畢,便是匆匆離去。
扶雅鬆口氣,過來吱呀間噓寒問暖。
我撫摸過被打的麵龐,其實那一巴掌聲響雖大,卻並不疼,隻是,我疼的,是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