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春:青樓  第004章 連素,氣度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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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的以後,我常常會想,若是那一日,我果真隨著碧彥離開,我的一生是否便會改變。隻是這個世上,沒有多少事情,容許我們重來一次。
    所以,我懷著忐忑惴惴,踏入了謝菊樓,成了那煙花女子中的一員。
    我隨著菊姨看過明月的淒涼,見到了碧彥的莫名,再而後所見的女子,喚連素。
    連素的居處,僻靜幽遠。
    我跟隨菊姨經了後院,繞了曲徑,開闊看那一派雅閣錯落水雲間。其實也不過幾塊假山石,幾座石橋,但因掩映了幾株桃枝,點翠了幾根蘿蔓,再看那天高雲白鳥自飛,與前樓的俗香庸粉截然不同,竟恍然走入桃源。
    而住在這桃源中的連素,又究竟是怎樣的女子呢?
    門吱呀而開,隨著一股清幽撲鼻映入眼簾的,是一幕紗幔,帶了朦朧胭脂色。未及菊姨開口,一個婉轉聲音輕撫而出,帶了幾分清冷:“菊姨,這是第幾個了?”
    “最後一個,最後一個!”麵對著連素,菊姨滿是笑容,堆砌得幾欲要溢出。
    “可是上一次,菊姨也說的最後一個!”這次,話中帶了幾分輕蔑不屑,可卻令人不感煩躁,另有一種韻律。
    伴隨她的話,一雙素手輕輕撥弄,簾幕揚起了半邊,我便清楚地瞧見了她——這是一個美得可以入畫的女子,發絲隨意鋪層,沒任何金簪步瑤;一身白色衣衫,亦無任何首飾環佩;膚色白皙,五官精致;望著她的容顏,我不由自主想到那句詩:“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她側了身打量了我一眼,蘭花微翹,搖了搖頭,便是轉身,款款間,那白色裙擺隨著她的腳步搖曳,像那漾起的層層波紋,她便若那水中央的女子,融了漣漪,化了煙雲。
    菊姨趕緊拉著我繞過簾幔,她撿了位挨著連素坐下,拉她手腕仿若推心置腹道:“便是瞧在菊姨的麵兒上,先教綺羅幾日,若是學得不好,菊姨立馬帶她走,還不成麼?”
    連素不動聲色抽回自己的手,庸慵懶懶去撥麵前的琴,琴聲閑碎,不成章。
    而我,大氣不敢出,隻是站立於菊姨身後,默默靜待間,聽那琴音叮咚斷續。
    一般閑散撥弄,忽而她起身,揚手竟將麵前上好的古琴揭翻於地,餘音嘈雜,她麵露嗔怒,側身麵向我們道:“菊姨還不將人帶走麼?擾了我這清淨!”
    “行行,我們這便是走,這便是走!”菊姨仿若也沒料得連素這般舉動,一下從椅上跳了出來,拉過我的手,邊道邊是逃般地離去。
    “等等!”果真我們逃離,她卻又叫住我們。
    但我萬萬不敢折回而去,隻是在門口停住腳步,聽她舒緩下語氣與菊姨道:“那個新買的珠繡,那樣的年紀,估摸也不會有多少客人,不如菊姨便給了我使喚吧!”
    菊姨臉上的詫異一晃而過,隨即笑道:“好好好,菊姨這便去喚了她來伺候,你先歇著,可萬萬生不得氣啊!”
    薄紗搖搖曳曳,連素再未做出任何應答,倒是那窗外鶯啼鳥語,聲聲婉轉。
    我們沿著一個大池子原路折返,那池子寒冰盡融,水紋漾漾,折射出日光片片金鱗,顯出一派生氣,更帶了些熟悉。
    好奇心驅使,我偷偷瞥著眼張望園中景致,看那一片竹林微翠,扶風窸窣,隱屋其間。便是這時,菊姨悠悠然,歎了一口氣。我速速收回自己目光,依舊一步步,行得仔細。
    這一圈兜轉而過,日頭西落,再回到先前的樓閣,木門已開,投進淺薄的一層暮光,而那二樓的門,也稀稀疏疏打開了幾個,廳堂間聚了人,穿梭忙碌地打掃,見著菊姨頷首示意,更是不得馬虎半分。
    菊姨略略昂了昂頭,似在人群中找誰,卻也借此吩咐道:“那邊的梨花榻,誰再去撣下灰;那邊窗沿,也再放幾盆花;還有將獻藝台前的屏風撤了吧!”
    一個正在擦洗的女子,立起身,款款而來,與菊姨差不多的年歲,差不多的美貌,隻是眉間多了些許皺紋,眼角滲了些魚尾,發間摻雜了些許銀絲;她不曾笑,素來冰冷的模樣,她見我站在菊姨身後,便側臉打量,那個瞬間我才發現她被發絲遮住的半邊臉,隱隱透出的是一道傷痕,透出猙獰與恐怖。
    但她話中不曾提我,隻是道:“撤了屏風,想來你的搖錢樹今日又鬧小姐脾氣了!”
    話中透著隨意,甚有幾分幸災樂禍,隻是菊姨那一瞧便精明得什麼似的人,硬生生若沒聽出來,依舊附和道:“是啊,便是想讓她教綺羅彈個琴,竟把琴給摔了,真真是個祖宗!”
    那女子彎腰繼續擦洗,隻作漫不經心道:“她若是不願,你親自教便是了!”
    那一刻,我看見菊姨的手微微提起,仿若麵前對著一架古琴,可指尖輕挑,終是垂下,繞開話題,道:“阿蘭,今日備些梨花釀,錢三公子要來捧煙霞的場!”
    女子未答,有人亦探出聲問道:“那錢三公子風流倜儻,今晚又要來捧煙霞的場啊!”一瞧,竟是日間所要帶我離去的碧彥。
    隻是此刻的碧彥,與之前所見,全然不同,聲音清脆伴了笑意,便是連眉眼,亦彎了下來,配她一身綠裳,明豔得要滴出水似的。
    可女子眼光掃過碧彥,帶了些惱怒:“這日頭都落了還出來幹什麼,沒聽菊姨說麼,還不快些去廚房備梨花釀去!”
    “去便去!”碧彥嘟嚷著,甩下手中的抹布,絞著手往後院而去。
    隻是經過我身側,見我定定望她,居然朝我眼一眨,仿佛根本不曾記得之前所有的不高興。
    可我心中卻帶了歉疚,見她如此,亦著急學著她模樣打過招呼,可卻隻覺眼睛亂眨,根本學不會她的機靈樣,可她望著如此我,撲哧一下,笑出了聲響。
    那一聲,使得那女子與菊姨同時側目,她覺察間,便是快步離了去,不曾瞧見那兩人眼中幾乎一模一樣的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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