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愛過一個人？不問因由，不問家世，不問名分，不問世俗……你可曾愛過一個人？縱然知他的恨，縱然知他的仇，縱然知他的心……你可曾愛過一個人？即使有負愛你的人，即使為他遍體鱗傷，即使他不曾知曉你為他做的一切……你可曾愛過一個人？任花開花落，任雲卷雲舒，任歲月蹉跎……
    你可曾負過一個人？他陪你風裏雨裏，他陪你刀山火海，他陪你上窮碧落……你可曾負過一個人？說出口的唯有聲聲對不起，說出口的唯有聲聲保重，說出口的唯有聲聲來世再還……你可曾負過一個人？不管他如何哀求，不管他如何傷心，不管他如何淚流滿麵……你可曾負過一個人？昨日如此，今日如此，明日如此……
    我曾愛過一個人。
    我曾負過一個人。
    愛的人，我們相識於春梅晚謝的庭院，那時的我，無憂無慮間，不知哀傷為何物。
    負的人，我們相識於風沙莫莫的山林，那時的我，眉宇輕皺時，驚慌失措無相依。
    愛與負，都不是我所能駕馭，也許上輩子我們互有虧欠，落得今生各自還債，隻是這一生，我們兜兜轉轉，卻不知是否已還清。
    歲末的時候，燕城又下了次雪，紛紛揚揚，若鵝毛若柳絮，一片銀裝素裹。街道冷清，稀稀落落幾人也弓著背玩著腰走得小心翼翼。我蜷縮於牆角，卻早已分辨不出眼前那一片潔白究竟是落雪還是我的華發。
    “算命了，算命了，不準不要錢……”人影稀疏的街道上居然傳來算命人的吆喝聲，“麵相姻緣，家宅祖宅，不準不要錢……”
    我伸著脖子想看個明白，可除卻滿地潔白哪還有旁人，我喘著粗氣坐好，可那算命吆喝聲卻還是在耳畔一遍一遍回響。
    真像啊，一切恍若隔世，那算命人叮叮咚咚的搖鈴，那算命人扯著嗓子大喊“不準不要錢”，那算命人半舊不新的袍子，跟從前一模一樣。
    也許這次來，他不是為了給我算命，而是要告訴我：“蘇清寧，你該走了！”
    隻是蘇清寧這個名字，我已經許久未用了，可是我卻如此歡喜這個名字。當有人在耳畔輕輕喚我這個名，那麼那時的我，定是幸福的，許是在娘親懷中撒嬌，許是為青山係袍，隻是多數時，人們會喚我做“綺羅”。
    千金一擲，隻為綺羅消。也曾記得那些的繁華歲月，風光旖旎，醉意惺忪……但我記得更清的卻是一聲又一聲的木魚聲。
    雪止日出，光影斑駁，落了片白茫茫真幹淨，似乎一切停止，往事無從知曉，可是我卻知道，忘卻，並不代表未曾發生過，便如當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