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時候，我還小。
    隻會蜷縮在角落裏，冷眼看著不斷爭吵的他們，然後不斷恐懼著婚姻與生活。再次喝醉了酒的父親和潑婦一般的母親不斷地撕打在一起，場麵淩亂，淩亂地可笑。碎裂的碗具讓這個原本就貧窮得可憐的家庭更加不堪重負。
    某一塊濺起的碎片劃過眼角下方，微微的刺痛。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滑下，流過唇邊。是帶有腥味的鹹。
    口子不大但是很深，我不停地揉著，血液卻模糊了眼睛。
    這樣的口子足以留疤了吧。
    在我的記憶裏這樣的場景總是多的可怕，生活像是一條永遠也走不到頭的隧道，冗長潮濕。
    但日子還是要過，第二日清早，歇斯底裏之後母親還是要為我煮個雞蛋。大醉初醒的父親還是會看著狼狽不堪的地麵將我摁到他懷裏聽他的所謂懺悔。我還是得背上破舊的書包去學校接受新一輪的指指點點。沒有什麼理由，也無法逃避，這隻是個遊戲規則。
    我沒有怨天尤人，也沒有試圖改變。我一直是個讓老師很心疼的安靜的孩子。我必須讓所有人都覺得我還有希望，否則我真的不知道這個家該死的經濟狀況是否能供我讀完初中。
    就在我以為生活會這樣繼續並且就此一成不變的時候，突然出現的幾個穿著白色醫生服裝的人告訴我，我原先擁有的那一點點少的可憐的親情都沒有了。
    一場大火燒掉了一切，在那之後我唯一擁有的隻有兩張輕飄飄的死亡證明。
    那年我14歲，初二。
    在福利院呆了三天，突然有人告訴我我的親戚來接我了。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親戚。隻能茫然地等著他們安排的見麵。
    “論輩分我應該是你的表哥。”
    他淺淺地一笑，眉眼傾城。那時我還小，不會用什麼形容詞，但從他身上依稀感覺到了驚豔。他穿著合身的白色修身襯衫，幹淨地像是天使。
    沒有過多的程序，或者說領走一個白吃飯的孩子並不需要多少程序。我便背著我僅有的一隻書包坐進了他的車裏。
    車子很幹淨，簡約中透著奢華。髒兮兮的我坐立不安。
    局促，沒錯就是這個詞彙。我總是害怕弄髒什麼。或許在陰暗的地方呆了太久，他帶來的任何一絲光線我都不願意破壞。
    那時的我，像抓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依賴他，狠狠地依賴他。幾乎用盡了一生的信任。
    我不知道這樣沒有理由沒有自我的依賴一生可以有幾次，可是那一年的那一天，我透支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