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蒙蒙亮，石穴外的霧氣彌漫著，也不知道何時出現一雙鹿皮長靴停留在洞穴外，來人默然不語地俯視著相偎依的賀景疏與溫滕，許久都沒有出聲，一逕沉默著。
    聽說有些事情是無法去強求的，可他為他產生的執著早就濃的無法化開。
    小滕子，他答應過他的，但為什麼現在隻有他在倒數著重新相遇的日子。
    金眸陡然乍現冷冽的殺氣，尤其當他看見賀景疏不自覺地摟抱著溫滕，兩人一起倚靠著洞穴的石壁時，嘴角倏然往下頓。
    每一個虛應的表情都是匕首，毫不猶豫的人首先是遺忘的人。
    他以為小滕子會記住他的，畢竟他們定下過契約。
    “也許……我該把你的武士給殺了。”勾著手指，他彈飛指尖上的橘紅色火星，眸底盡是波瀾不起的冰冷。
    他是他從未見過臉部輪廓的式神，簽訂的契約直到有一方死去為止。
    不然——他就做好他會糾纏不休的準備。
    陰霾的霧氣總算逝去不少，而來人的身影逐漸地模糊，連同他的臉部的輪廓讓人無法看清。
    他的手隔著鐵欄，沒能觸摸到裏頭的溫滕，於是，他垂著螓首，彎著嘴唇，低低的笑了一番，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小滕子，式神可是也會生氣的。”甚至是會吃醋的。他的手留在半空，停頓了一會兒，手指才緩慢地往袖中縮。
    笨拙的小主人根本不會想要回憶起他和他的初次邂逅。
    很過分的家夥。
    他就那麼討厭溫家，連同他的存在都不願去正視嗎？
    溫滕！
    ……
    也許是他的視線太過灼熱，溫滕不是很舒適地在賀景疏的懷中換了個姿勢，緊鎖著不放的眉頭正說明了他夢中所上演的恐怕不是什麼美夢。
    好吧，如果有人有窺夢的能力，就會看到塔塞羅一身黑色皮衣，手裏正拿著皮鞭，麵色猙獰地抽打著下方身著小羊羔表皮的賀景疏。
    ……
    賀景疏的手攥著溫滕的手，隻見他的眉頭也蹙著，嘴角更不悅地著，突然，他的口中逸出一句話。
    “我不是小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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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澤穆自戀的小劇場
    某一日，左澤穆去相親，對方是一貴族家的大小姐，兩人相視一笑後，才逐漸聊開。可大小姐發現左澤穆一直盯著自己看，不禁臉紅道：“你看我做什麼？”
    左澤穆托著下巴，凝視著她的雙眸道：“因為你的眸中有我。”
    大小姐的臉色更加酡紅，“魔法師不是都很矜持嗎？”
    左澤穆不解地道：“我看我自己為什麼還要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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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皮子還在上下打架的溫滕睡得迷迷糊糊，還沒在賀景疏的懷裏鬧騰個夠，就被一大早過來挖人的羅素拖出去，等著吊起來喂長尾鱷。
    “老師，睡眠不足對於魔法師而言是十級以上的禁咒。”他詛咒他未老先衰，先有狐臭，再有腳臭，最後把他的魔法師給熏死。
    溫滕的鞋子掉落在半路，他苦逼著一張包子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鞋子愈來愈遠。
    能不能不要拖他去訓練？
    尤其是在賀景疏的麵前，不要像拖死狗的一樣的對待他！
    被塔塞羅拎在手裏的賀景疏默默地朝他揮手告別。
    好好加油，溫滕。
    他們一定要活著回來吃阿方索帶來的烤雉雞！
    “嗚哇~~賀景疏！”溫滕不想跟羅素走，撲騰地想要掙開他的鉗製，卻被羅素一個漫不經心的睞視，給嚇得不敢動彈。
    他要葉青山老師，哪怕是壞心惡劣的左澤穆老師都行！
    “放輕鬆，等會兒訓練有你鬧騰的時候。”笑眯眯說著令溫滕後脊背寒流倒流的話，羅素忽然停駐在原地，他俯下身，捉起溫滕的手對著賀景疏道：“來，跟你的武士做個告別的手勢。”
    “……”溫滕突然不想說話了，別扭的移開視線，嘟囔著一些誰也聽不懂話，懊惱的神色讓人一看就明白——他在害羞。
    其實羅素很悶騷，當塔塞羅用“你很悶騷”的眼神瞥向羅素時，卻得到他一個溫柔滿滿的微笑。
    倏然抖動著嘴角，他拎起賀景疏大步流星的離開石穴。
    羅素的微笑在莫卡院係可說是遠近馳名，好吧，另類的表達法就是——惡名昭彰。
    他不喜歡羅素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的笑容太多。
    “……塔塞羅老師這樣提著我，不會感覺很重嗎？”很早就想問下，為什麼他拎起他就像拎起小雞仔一樣輕鬆，賀景疏可沒忘記自己的重量加上沉鐵套可是將近五百斤左右。
    塔塞羅無動於衷地睨向他，“等你四年以後，就會發現你現在提出的問題有多麼的愚蠢。”
    不用等四年以後了，賀景疏默默地低下頭，他現在就覺得自己很愚蠢。
    “武士所空出來的雙手是為了自己的魔法師，努力強大力量更是因為我們是他們的盾。賀景疏，如果你做不到，溫滕遲早會有一天會死在你的無能上。”難得的，塔塞羅會說出超過三天的話語數量，不過刺耳的程度堪比左澤穆刁難人的時候。
    他是溫滕的盾，所以他要強大。不可以求饒，不可以後退，因為他的身後就是溫滕！執著的堅持漸漸地在賀景疏的心中固定，甚至是開始生根發芽，等待成為參天大樹的一天。
    “我不會逃，不會求饒，隻要可以強大，無論是怎樣的訓練，我都會堅持！”他瞬也不瞬地抬眸注視著塔塞羅，眸光一片清冽、明亮。
    強大自我，是他來莫卡院係的原因之一。
    得到契生魔法師是他預料在外的驚喜。
    他不想和溫滕說再見，他想帶著他一起去歐羅大陸冒險，經曆各種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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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當溫滕被裝入銅皮子雕花箱子裏時，腦海裏倏然浮現以上這句話。
    嗚哇~~
    葉青山老師和左澤穆老師好歹隻是把他吊起來等著喂長尾鱷，而羅素老師是直接把他裝入箱子裏，打算沉屍沼澤。
    好一個殺人滅口、居家旅行常備手段。
    所以他寧願要葉青山老師他們來折磨自己，也不要羅素老師親自來教導他！
    “溫滕，你要相信老師對你的心。”羅素溫柔地拍著乖乖爬進箱子裏的溫滕，緩緩地合上出口處的銅皮，無視他用一種死不瞑目的眼神可憐兮兮的瞅著自己。
    他相信他，相信他想要活生生弄死自己的心。溫滕極度心理扭曲地捂住臉，等著自己死後化為怨靈來找羅素敘舊。
    “撲通”一聲，箱子隨即被羅素一手抬起扔進沼澤裏，圍繞著沼澤四周的長尾鱷歡快的搖著碩大的勾尾，一頭埋進沼澤，去尋找可口的獵物。
    風過耳，羅素撈下往前飄揚的銀發，嘴角的微笑溫暖如初。
    “呐，似乎做得有點兒過分。”輕飄飄的話語可不見得多有內疚感，尤其是某人笑得別樣風華，連眸底都映入了陽光落下的餘暉。
    不過如果是溫滕的話，應該不成問題。
    “你不會死的，對嗎？溫滕。”他對他可是期待值很高。
    但似乎有人不認同他的觀點。
    會死人的，一定會死人的！溫滕的心隨著箱子的一再墜落而惶恐不安。
    “我不吃烤雉雞了，不吃了，放我回去啊！”突然很後悔答應阿方索的條件，他好想現在回去抱住賀景疏求安慰，求撫摸，再也不敢托大的參加這種明顯嫌命長的訓練。
    也許，溫滕的舉動可以驗證一句話——偷雞不成蝕把米。
    銅皮箱子所包容的空間狹小又黑暗，箱子外邊流動著水聲一再地傳入溫滕的耳裏，陡然令人產生一種莫名的孤寂感。
    好可怕，仿佛世界就剩下他一人的錯覺。
    他蜷縮著不敢動彈，沼澤裏的長尾鱷卷動著水聲對著箱子張牙舞爪，異常難聽的獸鳴當下鑽入他的耳裏，讓他不禁再三抖動著瘦小的骨架子，瞳孔開始緊縮。
    好像——他曾經也被人拋進水裏，當時的水淹埋到他的頭頂，他努力的掙紮著，而一旦冒出頭就立即被一雙大手壓回水底。
    好可怕。
    “救我……”口中呢喃著，他的眼神正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空洞起來。
    水浸入他的咽喉，四肢被撕裂般的痛楚彷如依稀如昨。在一瞬間，他仿佛還能聽到那人極為不悅的喟歎聲。
    對了，那人當時說了什麼？
    ……
    “溫家不需要連式神都沒有的巫師。”
    式神……
    他有式神的，記憶中，他在簽訂式神的法陣裏拉住了某人的袖子，可是為什麼他不記得自己式神的樣子，更不記得他的名字。
    “爹爹，有式神的，我捉住了……”無意識地吐出當年在宗族麵前所說的話，可是當時無人相信他的話。
    他終究不是真正的人類，他們不相信他！
    好難過，好想毀滅掉當時的絕望感。
    “賀景疏，賀景疏……”將近嗚咽的哭聲，溫滕眼神渙散地向前伸手，努力的想要捉住什麼似的。
    救他，賀景疏……
    他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