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被“強迫”吃下整塊櫻桃蛋糕的緣故，晚餐時候的崔雋感覺胃口很糟糕。
    張葉隔三差五給他夾菜，而他一口都不吃，碗缽裏的菜不知不覺壘成小山。
    張葉皺皺眉頭，一口咬下腰花，“很好吃啊，你怎麼不吃？”
    “抱歉，沒什麼胃口。”崔雋捂住嘴。他現在聞到菜香就想吐。
    “飯前吃了什麼零食麼？真是的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還幹這麼蠢的事……”張葉嘟囔著，然後又往崔雋碗裏夾菜。
    “為所有愛執著的痛，為所有恨執著的傷。我已分不清愛與恨，是否就這樣……”突然，一個無比熟悉的鈴聲響起。
    張葉猛地撲上自己的手機，“哈哈，我有電話來了……”
    “葉子，我聽鄭韜說了，你想弄清楚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對麵傳來陳心語懶洋洋的聲音，“笨蛋，今天是《約克遜是個郡》的單行本出版日啊！你怎麼連這個都忘了？！”
    聞言，張葉頓時幡然醒悟，“哦哦，真的耶，我竟然忘得一幹二淨了！”
    “真拿你沒辦法，誰教你這麼健忘呢。”陳心語歡樂地哼著小曲兒，“那拜拜啦，我這個十萬伏特的電燈泡就不打擾你們小倆口甜蜜的晚餐時間了。”說罷掛斷。
    甜蜜你妹啊，跟個八竿子打不出一個P來的人吃飯你很甜蜜？！妞兒你羨慕我麼？那帶一籃子油菜花來交換呐！還小倆口咧，我們連……
    有什麼不和諧的東西漸漸浮出他腦海。
    張葉拚命搖頭，想把這些猥瑣想法驅之腦後。
    他磨嘰了半天後，終於低著頭灰溜溜地回來繼續吃飯。
    崔雋舉起筷子，嚐試著吃點東西，“剛才……是陳心語打來的？”
    見對方的食欲有了起色，張葉很是高興，含著筷子不住地點頭。
    “那你們說了些什麼？”崔雋繼續問。
    “關於今天是什麼日子啊，上午我問過你了。”張葉回答。
    一絲驚異劃過崔雋的臉頰，但他馬上恢複常態，“那她怎麼說的？”
    聊到理想話題，張葉很是興奮，“她說今天是《約克遜是個郡》的單行本出版日！我竟然連這個都忘了！”
    崔雋咬住筷子，抬眼，“什麼？”
    “是部網絡漫畫啦，作者是極樂鳥……哎呀哎呀，反正你這個文科生準沒看過。”張葉擺擺手，“裏麵的吉羅德真的好帥！還有庫比那個小毛頭幹脆改名叫‘酷斃’算了！每時每刻都在耍帥……”他儼然成為了一名花癡少女。
    接下來的時間裏，張葉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談論這部漫畫書，而崔雋隻是默默地吃著白飯，一聲不吭。
    一粒粒數完米後，崔雋放下筷子，“我吃完了。今晚要加班，先走了。”
    張葉抬頭，“什麼時候回來？”
    “大約明日淩晨吧。你先睡。”崔雋淡淡地笑笑，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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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秋高氣爽的午後，崔雋穿著白淨的高領襯衫，坐在長椅上翻閱報紙。
    張葉則蹲在長椅旁，伸出手來逗圞弄花壇裏那些嬌嫩的雛菊。
    那時他們倆才剛剛開始交往，一切都待開墾培養。
    看著張葉盯著雛菊不停地傻笑，崔雋思索片刻，合上報紙，“張葉，你什麼時候過生日？”
    “生日？”張葉抬起頭來，一臉茫然，“我沒有生日。”
    崔雋苦笑了一聲，以為他在開玩笑，“怎麼可能。”
    “我本來是有生日的，但大家都給忘了。”張葉有點難過地咂咂嘴，“知道我媽懷上我後，我老爸立刻變卦玩失蹤。我媽一生下我連月子都不坐便跑去找我爸，一找找了半年多，回來時猛然發現連我哪天出生的都給忘得一幹二淨了。”
    “醫院裏……沒有出生記錄麼？”崔雋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們那家破醫院哪會做得這麼周全。”張葉哼哼，“至於我戶口上的那個出生日期純屬是我老媽搞關係瞎編的，誰知道我真正的生日呢？”
    “也就是說，你二十多年來都沒過過生日。”崔雋舔舐了一下幹涸的嘴唇，撇過頭去，“那麼，我也不過生日了。”
    “哈？”張葉登時瞪大了雙眼。
    開什麼囯際玩笑，我不過生日幹你什麼事？你說不過就不過？！話說，你該不會……是在可憐我吧？！
    “收回你那廉價的同情心，我才不需要你的可憐！”張葉猛地起身，瞪著崔雋嗔怒道。
    是的，他才不需要別人的憐憫，沒有生日又怎麼樣？這麼多年下來，沒人管他沒人照料他，他自己還不是照舊活得好好的！還不是健康地長大成人了！
    崔雋坐在長椅上仰視著他，“我隻是……不想看到你難過。”他靜靜地看著張葉，眼睛閃閃發光，似乎裏頭裝著一片星辰。
    張葉心裏構築多年的堡壘頓時潰敗。
    為什麼你能這麼淡定地說出這些肉麻話呢？
    他抿抿嘴，坐在崔雋身邊，“抱歉，我剛才不該這麼說話……”他轉向崔雋，“那你呢，你的生日？”
    崔雋猶豫了一會兒，“……9月15號。”
    “唉？那不一個月前就過掉了嗎？！”張葉倏地又從椅子上彈起來，“你怎麼不早說啊？！”
    崔雋轉過頭來，無奈地笑笑，“我說過，我也不過生日了。”
    可張葉當然不會同意，第二年的9月初，他還特地跑去精品店買禮物，準備好好地為崔雋過一場溫馨的生日。
    可事實上，那場生日還是沒過成，因為15號當天下午張葉被天琳拖去警局打鋤大D，一直打到了深夜，以至於他完全將崔雋過生日的事情忘光光了。
    氣不過的張葉發誓一定要為崔雋過一個美好的生日。於是新年那會兒，他在新買的日曆上做下記號。
    可他今年貌似還是忘記了崔雋的生日。
    崔雋長歎了一口氣，翻開手機——還有半個小時，15號這天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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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琳猛地踩住刹車，搖下窗戶，衝張葉大喊：“喂，葉子，上車！”
    張葉一頭紮進警車內，坐在副駕駛座上。
    天琳桀桀發笑，“係好安全帶，不然我可不保證你的脊柱骨有什麼閃失！”
    張葉頓時被嚇得臉色蒼白，“喂喂，至少你要確保我活著到崔雋……”話還沒說完，天琳突然一踩油門猛地加速，張葉的最後幾個字徒留破音回蕩在空曠街道上。
    還有15分鍾。崔雋合上了手機。
    “TMD怎麼這麼晚了還堵車？！”天琳惱火地拍著方向盤，轉去開警車的笛聲。
    張葉慌忙阻止，“警笛不能隨便開的吧？”
    天琳冷笑了一聲，“開了又能怎樣？難道那群老不死還能把我整死不成？！”說罷，她決斷地按下了開關。
    刺耳的警笛聲驟然響起，堵在前方的車輛自覺讓出一條縫隙。
    天琳手握方向盤，踩下油門，整個車身如同一隻薄魚從夾縫中擠了出去。
    還有10分鍾。崔雋幹脆閉上了眼睛。
    “你說，我應該怎麼對崔雋說？”張葉抬起眼來，望向天琳。
    難得的是，天琳竟然沒有回嘴，隻是平視前方。
    “我很害怕耶……”張葉喃喃道，“一直以來都是他的負擔，是他的拖油瓶，什麼事都沒為他做過，要麼幫倒忙弄巧成拙，就連他的生日都沒能夠及時祝福……”
    “傻瓜！”天琳突然笑了，伸出一隻手揉圞揉張葉的頭發，“你就是喜歡想東想西的，成天想著這些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東西，所以才總是拖了小弟他的後腿。小弟他喜歡你又不是為了得到什麼回報，你大可不必死拗著這種‘一物換一物’的等價交換原則啊！你又不是煉金術師，你們倆談戀愛也從來不搞AA製！”
    她抽回手，握住方向盤，“至於看到崔雋後說什麼，這種毫無營養價值的東西根本無需經過思考嘛！直接撲上前去梨花帶雨拚命道歉外加甜蜜祝福不就成了！說不定小弟還會像哄孩子一樣抱住你或親吻你呢！”
    霎時間，朵朵緋紅浮上張葉的臉頰，“別、別再拿我逗趣了！”他理了理被天琳揉亂的頭發，“你這麼說我，搞起好像我姐姐似的……”
    “笨蛋，我本來就比你大！”天琳又嘲弄起來了。
    還有……5分鍾。崔雋感覺自己很可笑，也很可悲，明明肯定對方不會來了，卻還是抱著那麼點渺小的希望。
    可是上帝貌似總是眷顧那些堅守到最後的人。
    於是乎，當事務所的大門被推開，那個令崔雋朝思暮想的可人兒奔進來的那一刻，就連一向主張無神論的崔雋都覺得是上帝顯靈了。
    張葉沒有多言，直接撲進了崔雋早已張開的懷抱。
    剛從辦公室裏出來嶽濤一見此場景，立馬將其他同事都哄進了各自的辦公室。
    哦呀哦呀，正角兒終於登場了，我們這些配菜就該閃一邊去了……嶽濤緩緩關上辦公室的大門。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懷中佳人一直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崔雋愛撫般輕輕順了順他的頭發，“沒關係，你來得很及時。我很高興。”
    張葉躊躇著，從懷中掏出一個有著斑斑鏽跡的八音盒，“你的……生日禮物。”他的聲音有些許喑啞。
    崔雋打開盒蓋，清脆悠揚的曲調隨即而出——是塞內維爾的《夢中的婚禮》。
    崔雋沒有多言，默默合上盒蓋，抬起張葉的下巴，拇指輕輕摩挲著他的唇瓣，然後覆了上去。
    他細細地親吻著張葉，從一邊嘴角親到另一邊，溫柔得好似綿綿春雨。
    張葉沒有再害羞，反而抬起手臂勾住了崔雋的脖子，回應了他的溫柔。
    今夜皓月當空。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