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路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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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駱冰昕休養的時候,在清盤鎮上,正大事小事不斷,杜王兩家的產業在幾日內統統被蔡家收購一空,原本蕭條了多年的蔡家一下子躋身僅次於顧家的商賈大家。最讓人瞠目結舌的是杜公子和王員外這兩也曾囂張一時的清盤鎮名人皆入罪下獄。所犯何罪?入室行凶!買凶殺人!
那頭身陷囹圄,狼狽不堪。
這頭擴張開店,好不熱鬧。
“我早就提醒過他們。”對著窗外的皎月,顧鬆弈淺酌著杯中的酒。文硯隨侍一旁,不時替已空的酒杯重新斟上酒。
“狗急跳牆,少爺這次真是把他們逼上絕境了。”雖早知少爺有意懲戒杜王二人,卻沒料到會這麼早就出手將他們逼至絕境。
“蔡老爺子的時間不多了,而我的時間…也不多了……”他的聲音極輕,最後索性伴著杯中酒一同飲入肚中。“怪隻怪他們買凶買錯了人,認錢無信之徒,隻要有人願意出更高的價格便會輕易變節,隻是多花了些錢,合演了一出戲罷了。”
那日,夜深無人時,在杜王二人的帶領下,一群黑衣蒙麵人潛入蔡府中,預備殺人劫財。明明一切皆如預期的一樣,蔡府的人皆誤食他們在飲水中下的迷藥而昏迷不醒,而蔡老爺子和他那已瘋的兒子也被粗繩捆綁在廳裏。誰知,他們還沒有作進一步動作,本該昏迷中的蔡老爺子忽然瞠目驚醒,從口中噴出一口鮮血後整個人又厥了過去。正待杜公子上前欲探個究竟時,官府裏的人不知怎地就從各處湧了出來,甚至連反抗都來不及就紛紛被捕下獄,最讓他們料想不到的時,那群盜賊眾口一致,說是受了他們的指使,入室行凶,連辯護都來不及,身陷囹圄之中,斷了與外界的所有音訊,光是差役所說的買凶殺人罪就將他們嚇得不輕。他們原本是有此打算,預備一把火把一切都燒得幹幹淨淨,但到底是沒有下手成功,隻是當時蔡老爺子無端吐血,生死未卜,莫名就成了他們的罪過。
“少爺將那群盜賊放了,若是以後再出事端,怎麼辦?”
“那就是官府的職責了。”如同當初約定的,事後,神不知鬼不覺,顧鬆弈孤身潛入牢獄之中,偷偷放走了那群盜賊。
“不過,文硯真沒想到他們會走到這一步。明明還有翻身的可能,卻選擇這麼危險的一步棋。”
“大輸大贏,他們隻是選擇了豪賭。”他晃了晃杯中的酒,映著一輪月,斑駁碎影,他並沒有告訴文硯,是自己間接給了那兩人豪賭的建議和機會。
要一網打盡。他沒有太多時間再和他們慢慢耗下去。
駱冰昕再回清盤鎮已是半月之後。
春香閣還是一如往常,醉生夢死。
翠雨在她的香閨中候著她,不知是她的錯覺與否,總覺得一貫的香粉味淡了許多。
“我以為你愛極濃鬱的香味,還特意多帶了幾罐醉相思送你。”
“多謝小姐好意,翠雨會珍惜善用的。”那張芙蓉臉似是清瘦不少,這半月間聽鴇母說她一直將自己關在房中,不願見客,外麵將價喊到了天上,卻依舊換不到紅顏一笑。
“怎麼了,害了相思病不成?”
“唉……”不否認,隻是落下兩行清淚,訴說無言的動情之苦。
眼波流轉,想起離開王府時爺交代的事,駱冰昕當下做了一個決定。
“若我讓你不做花魁改作我的婢女隨我一同去顧府,你可願意?”
“小姐!”原本的梨花帶雨,雖眼眶淚痕未幹,卻已露出了喜色。她知小姐的地位,隻要她想要的,爺必然傾盡全力為她求得,雖這花魁身份是爺的定下的,但若小姐願意去說,便定有轉機。
“可是願意?”明知答案,仍是再次詢問。
“願意願意!”原本慘白枯瘦好似要枯萎一般的臉瞬間又恢複了生機,駱冰昕笑著將她跪下的身子攙起。心思又是一番百轉千回。
“隻是翠雨這名字太過招人眼目,以後便環你玉翠吧。”
“是,小姐。”
在駱冰昕回清盤鎮的翌日清晨,整個顧府在一聲怒吼中醒來。
“臭小子,你往哪裏跑!”已是半老徐娘的吳大媽平日不發威,一旦發威便化身為母老虎,聲如洪鍾,力震整個顧府。那過於豐腴的身子,手握著鍋鏟便在廊道裏跑了起來,豆大的汗水不斷從額頭滴下,撲了粉的臉有些花,但嘴裏依舊嚷嚷罵罵著。驚了幾處修剪花圃的花匠,又避開了幾個端著茶盞的丫鬟,旋風似地到處穿梭著。
至於被她追著跑的卻是個陌生的麵孔,十五歲的少年,臉上還未脫稚氣,臉頰上還站著甜品的碎渣。穿著小廝的褐色衣服,一個骨碌鑽進了一處假山之內。屏住呼吸,直到咚咚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才安心地鑽出身子,結果還沒跑遠,卻被一把拽住了,一回頭,不出意料,真是吳大媽。
“臭小子,一樣的花招是不能用兩次的!”一陣獰笑,讓褐衣的少年一陣哆嗦。
眼看著大掌就要落在自己的屁股,忍不住閉上了自己的雙眼,兩隻腳仍不認命地狠狠蹬著,奈何吳大媽渾身蠻力,怎麼也掙脫不開。
“吳媽,他還是個孩子,就不要太計較了。”溫潤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讓少年忍不住睜開眼,沒看到熟悉的身影,卻隻看到一顆小腦袋擠在自己麵前。
“是啊,欺負小孩可不對。”平素也吃過吳大媽苦頭的文硯連忙趁機應和著。眼前這個小家夥雖然和自己同齡,卻異常的膽小,當初,要不是少爺把他救回來,隻怕早就被那夥蒙麵人給折磨死了。而這小家夥還偏不領情,總是睜著一雙眼,戰戰兢兢,誰也不親近。
“交給我吧,你去忙你的。”示意吳大媽放手,顧鬆弈讓文硯去攙扶似乎仍處於驚嚇中而有些站不穩的少年。“鄭恒,你以後就跟著文硯吧。”
“呃,我……”被喚作鄭恒的少年一雙有神的眼終於將焦距對準了顧鬆弈,一張嘴一張一合,卻始終說不清個什麼。
“好了,文硯,帶他下去吃些點心吧。”他笑著輕拍了幾下少年的肩,看著他眼中的驚疑減少了許多,眼裏也帶上了笑意。將他交給文硯之後便一個人先回了書房。
看著雖然正餓著肚子卻依然斯文有禮地吃著高點的鄭恒,文硯不得不猜想他的出身一定很好。這要是他早就一下子撲上去啃個精光,哪有功夫去注意什麼禮節和規矩。
但想想,也覺得他真心的可憐,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年紀,被一群奇奇怪怪的蒙麵人給逮了去,又不給水又不給飯吃的,雖沒暴力相待,但還是吃足了苦頭啊。光是那一張防備的臉就知他受的傷怕是不淺。
他也不是很清楚,少爺究竟是怎麼撞上這件事的,又是怎麼把他救回的,隻是在巷子裏碰巧遇上了被那群蒙麵賊寇追殺的少爺,懷裏抱著鄭恒,一路飛身躍瓦,等他趕回府裏找救兵時,少爺已經帶著鄭恒在顧府裏看大夫了。
沒有什麼外傷,隻是幾日斷水斷食,身體有些虛弱,加之內心受了驚嚇,所以一連昏迷了好幾日,發著嚇人的高燒,好不容易在第四天清醒了過來,救回了一條小命。剛開始的他處處防備,甚至連給他的食物都不肯吃,唯恐裏麵下了毒要害他,結果惹怒了負責夥食的吳大媽,硬生生捏著他的喉嚨給灌了進去,之後不知是確定了眼前的這群人無意害他還是被吳大媽的架勢給嚇著了,終於是開始願意吃飯了。
“鄭恒,你還是不願告訴我們你是哪裏的人嗎?你不說,少爺也不好把你送回家,你的家人怕是要急壞了。”
“他們…他們才不會擔心我的死活,巴不得我早點死去的好。”依舊塞著糕點的嘴,一本正經說著冷冰冰的話。
文硯隻當他是鬧脾氣,全不將那些話當真。像個兄長一樣揉著他的頭,諄諄教誨道,“盡是胡話,家人哪有這樣的,一定是你不成器,所以他們才氣急說了這些傷人的話。”
“我是不成器,若我成器,又怎會縱容他們這般無禮!”那張精瘦卻細白的臉不知何故露出滿滿的憤憤不平,兩隻手緊握成拳,似是想起了什麼。“你家公子當真是那富可敵國的顧家少主?”
“是啊,你去街上隨意找個人來問,有誰不知我家公子名諱!”
“那他除了經商之外可還擅長別的?”
“我家少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從商從政,無疑皆是佼佼者!”臉往上一昂,隻要提起自己少爺,那股自豪勁別提多強了。
“這樣啊,果真是人才啊。”若有所思的低下頭繼續吃著盤中的糕點,鄭恒不再搭理身旁仍在嘰嘰喳喳列數顧鬆弈豐功偉績的文硯。
直到有仆人來找文硯,那張咋呼不停的嘴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