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章 舊時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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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石台在玄寒城外的荒原之上,一片圓形的水晶建築,皆是打磨成四四方方的水晶巨塊建成。
這本是洪荒時期魔界舉行聖祭之處,幾萬年歲月流逝,便將它打磨成一塊泛出古老光芒的寶物,靜靜佇立在荒原中。
如今這處地方落滿白雪,隱隱露出建築上藍色的水晶材質,在夜色中宛若幻境。
子瀟一襲青黑軟甲,正坐在謎石台深處的祭壇上,麵前懸著一麵鏡子,雙唇將發繩叼著,湊在鏡子前細細梳頭。四周有水晶的微光雪光還有月光,不愁瞧不見。
微風冰涼,冷得徹骨,他卻露出一雙修長的腿,就這般坐在冰雪水晶裏,眸子紅得像血。
他想,等獵夏來了,自己要同她做些什麼呢?
談心?敘舊?
不。
紅唇邊上,緩緩露出一抹冷笑。
首先要做的,是降低她的防禦之心。女人天生就是容易心生憐憫的種族,魔也不例外,遇到個尋找多年的故人自然心中會有傷感。待她防不勝防時,或許便能夠那樣做了罷?
綢緞般的長發被他用發繩係起來,一如多年之前,高高地紮在腦後,被雪光浸泡出恒久不變的光澤。子瀟站起來,目光投向遠處。
夜幕下的雪地裏,一個人都沒有。
怎麼還不來?莫非是找不著路?還是找了幫手過來?
不,獵夏絕不是那種女人,她定是寧願自己全副武裝了跑來見他,都不會帶上一兩個幫手的。
笑容很不屑。
所謂的“光明正大”是多麼可笑的事兒啊,寧願自己被人打得半死,都不肯做些違背本性的事情。
她獵夏就是個有勇無謀的美人兒啊。
耳朵裏驀地飄過一絲寒風,子瀟的紅眸朝身側動了動,然後笑了,“你可算是來了啊,我的大小姐。”
身後獵夏靜靜佇立在原地,歎了口氣,“這樣你都能察覺到,恐怕能力已經是六魔帝的級別了吧?子瀟。”
他笑著轉過臉來,“能力地位甚的我才懶得管,咱們好不容易能夠聚在一起,還是聊些別的好了,你意下如何?”
“聊別的?子瀟……”獵夏蹙眉緩緩搖頭,烏發被風吹得亂拂,“我別的甚麼都不想知道,連你為何要那樣對待六世我也不想知道,我……你告訴我,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身在何處?硯青還未過世時,我二人找了你許多年,後來實在是沒有希望找不到了,我才在藍芒峰陪著他,直到他過世。”
子瀟神色很淡,但聽見後頭一句時,五官還是幅度很小地皺了皺,閃過很悲傷的表情。
“子瀟,當年……許多許多年前,六世剛去人界的時候,因為直接附在了還未出生的胎兒身上,意識被嬰靈擾亂,不記得過往。那時候我怕他找不到千花而一輩子當自己是個人類,便也跟著去了,附在了夏侯熒身上,那時她才出生三天。子瀟,如今我與你說這些,是怕你一直都覺得……都覺得我是個騙子,是與六世一夥兒的。”
她笑了笑,紅唇黑發極其的美,“其實我早早的就知道你不是千花轉世了,但我一直未告訴六世……”上前一步伸出手,指腹在子瀟麵上輕輕滑動,“你知道麼,從前的時候你的眼睛,不是這樣的。在那雙漆黑的眼睛裏我看不見任何生存之心,子瀟,你為何那樣盼著自己死去呢?”
“這兩百年來,又是什麼事,將你眼睛裏的絕望和平淡都給洗去,染成了鮮紅的殺戮?子瀟,你變成這樣,我們每個人……每個人都是很心疼的。”
子瀟將掌心覆在獵夏的手背上,紅眸似血,笑問:“你想知道,我這兩百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麵前這人紅了眼圈,點頭。
“這事兒要說起來的話,很長,是個很長的故事。”他將目光投向遠處,望著荒原上一望無際的冰雪。
腦後隨風飛揚的黑發,與兩百年前一模一樣。
隻是麵上神情本該平淡溫和,卻被時光打磨成了染血的刀刃,連身上的香氣,都裹著殺戮的味道。
獵夏看著眼前的子瀟,鼻子發酸,兩行清淚就這般流了下來。
“傻丫頭,”他伸出手,笑著將獵夏的眼淚拂去,“我跟你講便是,你別哭,怎的過了兩百年還不如從前那樣堅強了?這事兒啊,本是這樣的……”
紛揚的小雪,又開始簇簇落起來了。
寂靜曠野之上大片的水晶建築,像是鑲在白銀中間的一顆藍色寶石,安靜得落寂。
“六世在知道我不是千花轉世過後,對我說了幾句話,就走了。而後我似乎是暈倒了,醒來之時隻看見影沐在身旁守著。”
獵夏疑惑,“影沐是誰?”
“是匕首裏的靈體,武器的靈氣與血液戾氣所結成。我醒後又同他說了許多,但到最後著實是說不下去了,胸膛裏痛得像是有火焰再燒。我知道是妖毒發作,還想再與他多說一些,意識卻變得模糊,眼前什麼都看不清……小夏,影沐這孩子,我自認為是對不住他的,他在我即將死去之時將自己的全部靈力都從匕首中抽出,盡數灌進了我的體內,將我變成了他寄宿的容器,用他自己的靈力和生命,讓我活下來。”
“此刻他正以靈體的形態在我體內沉睡,但我知道,他這一睡,再也不會醒來的……我活過來後,給自己立了一座空墳,對,就是你與硯青找到的那一座,我將發繩與彩鯉雙刺都放在那上頭,意思便是,從前的南子瀟已死,往後的這個,已全然不是從前那個。”
“而後我在人界遊蕩,無意中發覺自己不僅能夠使用武功,還能使用法術,體內靈力也比從前盛了許多。那時我便冒出一個念頭,就是,我要去殺了那隻給我下毒的妖物,薄幸。找到薄幸很容易,他是羽民,後背上生有一雙豐盈雪白的羽翼,很容易留下脫落的羽毛,而他身上又被人下了封印,羽毛根部有奇異的花紋。”
“說來也巧,我還真在野外找到了這麼一根羽毛,於是我將靈力編成網狀播撒出去,循著跟羽毛上散發的靈力一樣的氣息,在一家青樓找著了他。而後……我將他殺死了,卻又不想在青樓那種地方將他分屍,於是就將他的屍身帶到林子裏。”
說到此處,子瀟將視線從遠方收回,停在獵夏臉上,他笑得詭異,眸子紅得令人想要顫栗。
雪地裏沾滿滾燙血液的花,正緩緩綻開。
“我站在他的屍首旁邊,越想越覺得可恨……等我發現的時候,自己已經在啃食薄幸的手臂了。”子瀟雙臂交叉,一縷黑發沾在唇邊,麵上神情妖嬈陰鷙,饒有興趣地瞧著獵夏,“瞧,我第一次食用生肉,就是從一隻妖開始的。從那過後,我發現熱騰騰的鮮血生肉極其美味,漸漸也捕食了一些妖物來吃。”
獵夏在寒風裏發了個抖,雙眼輕輕眯起來,不知是否是風的緣故,聲音聽著有些顫抖,“那你……吃過人麼?”
子瀟神情無辜,“我不吃人,想想就惡心。從那過後我還發覺了一事兒,在食用妖肉過後,我體內的靈力就會增長幾分,屢試不爽。有次我為了捕食一頭饕餮,費了極大的力氣,但在吃掉他過後,身上的傷口竟然都好了。”
“為何會這樣?”獵夏眸子裏盛滿驚異,細細瞧了子瀟好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