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秘密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43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還能是為何啊?”夏侯歎口氣,略帶嗔怪地瞧了眼子瀟,聲音煞是鬱悶:“打個架還能出那趟子事兒,他那體製也忒古怪了些。我可不敢再招惹他,等會兒又被甚麼魔氣擾了心,霜骨還不砍了我啊。”
子瀟苦笑,麵上神情格外溫柔:“你就胡扯吧,二長老那般疼愛你,怎的會砍了你?”
本是出自內心的一句話,被夏侯聽在耳朵裏,竟不可思議地帶上了某種別的味兒,她轉瞬間便紅了臉,一直紅到脖子那。“你才胡扯……霜骨那老頭子哪裏疼愛我啦?說得好生肉麻。”
子瀟奇道:“不疼?你從山上頭跑了下去,還是他親自從外頭給你找回來的呢,說話可不能昧著良心啊,夏侯。”他雙唇彎起邪邪一笑,貝齒雪白,一雙眸子向上斜挑,風情萬種地瞧著夏侯。
好美的一張臉。
將子瀟瞧在眼裏,夏侯竟暗自歎了口氣,為何他這麼一個如假包換的男子漢,竟能生得比她這個女子還要美上那樣多?若不是……若不是自己心中已有了另外那人,整日這麼瞧著子瀟的臉,非喜歡上他不可。
“那是你不了解,”夏侯將眸子轉向另一頭,“霜骨那老頭子特煩人,嘴巴利得跟刀子似的,每次都將我毫不留情地亂戳一通。”說話間她甚是氣呼呼,但一雙杏眼之中卻仿若盛滿了初春的江水,煙波柔情千裏粼粼。
兩人一站一坐又聊了會兒,任這池心亭中的熏風陣陣,將二人一身衣飾皆染上荷香,真乃熏香房般的一處地方。許久過後,子瀟在一片荷花相碰聲裏分辨出觀中小道敲鍾之聲,感歎眼下竟已是巳時了,便拍拍衣裳準備離開此處。
他剛從亭邊長椅上站起身來,便被夏侯叫住。
“有事?”子瀟轉過身,一雙含著桃花春水的眸子定在夏侯臉上。
如陽光一般明媚的少女麵容,當真分外迷人。
夏侯定睛瞧了子瀟半晌,忽然就皺起眉頭,眸中竟有歎息之色:“子瀟,你心情不太好是麼?我瞧你方才那樣久的時間,雖也笑了,但還是有些惆悵神色的。你若是有心事又不怕讓我知曉,就說出來罷,我不會對外人講的。”
她說的極其誠懇,子瀟心中聽著甚至感到溫馨,但一想起令自己隨時都在分神的那事兒,子瀟便又不自覺歎了口氣。
夏侯急了:“你……你若是不願說也沒事的,我不逼你。”
“並不是,隻是那件事兒,我著實不知該從何說起。”子瀟後退幾步,又在那長椅上頭坐了下來。夏侯見狀,便也毫不猶豫地走到他身邊,挨著他坐下,大有一副“我就在這兒守著,你不許走”之勢。
子瀟在心中琢磨片刻,便將早晨夜袖來他房中所發生之事,統統給傾倒了出來,句句輕聲,字字緩慢,聲音間又極其動聽,聽得夏侯雙頰緋紅,已在心裏給當成了故事。而後,子瀟說完,緩緩歎了口氣。
雖與夏侯認識沒過幾天,但這少女似乎與旁人並不同,她渾身好似皆籠罩著層名為“正義”的光暈,那光刺眼得很,刺得子瀟打心眼裏覺著夏侯就是個比男子還爽朗,還光明正大的好人。
眼下,夏侯聽子瀟道完,也不說話,隻是一雙眸子裏竟悠悠轉動著類似痛恨的神色,宛若許多漆黑濃鬱的墨水。它們在她上一刻還清澈似泉的眼中漸漸蔓延,汩汩流動著,又像是不斷延伸的黑色葉脈,連同她明媚的麵容,也一同染上了痛恨的色彩。
“你……為何那副神情?”子瀟垂睫輕聲發問。他比夏侯要高上一些,漆黑的澄澈眸子宛若琉璃,映出夏侯那張被墨汁汙染了般的臉。
轉瞬間,濃鬱的墨色褪去,夏侯睫毛上下開合,那些墨色便隱入在她的瞳孔中。她歎了口氣,神情苦澀,抬起臉來仔細地瞧著子瀟:“夜袖他,當真對你訴說情意?”
子瀟不知她為何這般問,隻好點頭。
“那你,是答應了沒有呢?”
“我甚麼都沒回答他,隻是……隻是抱了抱他。後來夜袖問我,喜歡什麼樣的生活,我說平淡如水便好。誰知他卻反問我‘夜夜歌舞榮華富貴不好麼’。我不知他這是什麼意思,可我著實不愛甚麼夜夜歌舞,也不愛榮華富貴金銀滿堂。”子瀟朝著夏侯苦笑,神情無辜又不解,濃密的長睫輕輕顫動,將那花一般的容顏裝點得更是惑人。
夏侯在心中狠狠將夜袖罵一頓,但麵上未表現出一分一毫的不悅,隻是極誠懇地望著子瀟:“子瀟,你也是很愛夜袖的,是不是?”
子瀟愣了愣,隨即展開一個略帶羞澀的笑,一雙眸子春水流淌:“我……或許是吧。”
說話間,夏侯瞧著眼前美不勝收的少年,忽然就沒了語言。
他那雙對萬物都毫無希望的絕望眸子,也隻有回想到夜袖時,才會流淌出鳳凰羽毛般的光彩來,就好像一陣春風吹過,萬物皆因其複蘇。
夏侯想,他一定,是極其極其愛夜袖的。
可是,若夜袖知曉了那件事,還會如同眼下這般喜愛子瀟麼?
定不會的。夜袖若是知曉那事,或許會大怒一場,將這凡間給破壞成多年前他對付另外一人時的模樣,而後便拂袖而去,回到他該去的地方。
隻是須臾間,夏侯便在心中畫出了一道禁忌線,她將唇舌作為最嚴密的封印,打算將那秘密藏起。
子瀟,你是個好人,我會讓你幸福,讓你永遠被他深愛。
且看浮雲空餘夏,待到中秋酒玉盤。
夏侯在池心亭與子瀟告別,回了通仙宮。子瀟瞧著她的背影,隻覺著這快活的女子竟也好似被黯然之色籠罩,一時有些感歎,這世上果真無論怎樣快活的人,亦是有憂愁一麵的罷?
夏季熏風迂回縈繞,將子瀟身後如絲綢般的長發吹得泛光,一陣陣好似黑色波濤。他在亭中佇立良久,聞著充斥在四周的荷香,一隻蜻蜓飛過來,落在他的耳朵尖上,幾條細長的腿來回踩踏幾下,又飛走了。
還有一事,方才是他未對夏侯說的。
此時此刻,恐怕夜袖依舊還躺在自己的床上,將黑羽毛般的睫毛靜止不動,昏昏沉沉地墜入夢境,不省人事。
那時夜袖步步緊逼,讓自己與他在一塊兒。那樣渴望的眼神與熾熱的呼吸,子瀟承受不住,隻好飛指彈出沾了迷魂藥水的銀針,刺入他的肌膚血肉,他轉瞬間便昏了過去。
想到那樣一個冰雪似的人兒,昏迷前難以置信卻又無奈苦笑的神色,心中就有些脹滿的感覺。
被甜蜜所脹滿。
夜袖定是極其了解自己的,所以才會露出那種即使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也能原諒的神情,眼中的寵溺掩都掩不住,就那般倒在子瀟的懷裏,頭上的玉冠也落了下去,長長的黑發散了他滿身。
隻是……夜袖總有蘇醒的時刻,到了那時,若他再次逼問,自己又該如何回答呢?
子瀟站在亭中,揉著額頭苦笑。
也罷。
該來的,總是要來。
正午時分,子瀟在飯堂解決完一頓素餐,正琢磨著要給夜袖帶些甚麼菜回去吃時,冷不丁就被人從後頭給摟住了脖子。
“嘿子瀟,正巧啊,你也來吃飯。”硯青笑嘻嘻的不懷好意。
子瀟拍了拍心口,想我差點被你嚇死,還以為是夜袖醒了跑來找我報仇呢。他將腦袋朝後頭轉了轉,對上硯青的一雙黑眼睛:“我都吃完了,正要給人帶一些回去吃……”
硯青湊上去,鼻尖都快挨著子瀟的臉了:“給人帶?給誰帶啊?”
“呃……給雪樓一個受了傷的夥計帶,他昨日從高處摔了下來,腿疼……”子瀟將聲音裝得很平靜,一顆心卻猛跳不止。
“噢?”硯青邪邪一笑,目光牢牢所在子瀟臉上:“正好我身上帶了些傷藥,活血化瘀還能接骨,那我幹脆便陪你一同回去吧。”他將手臂滑下去,摟著子瀟的肩膀狠狠一用力,子瀟就覺著快被他勒死了。
隻是轉瞬間,子瀟就在心中飛速琢磨了好幾種用來甩掉硯青的辦法,但他最終還是暗自歎了口氣,一雙狹長的眸子轉過去,掏出幾枚錢幣來買飯菜。硯青將子瀟放開,湊到他跟前,瞪大了一雙眸子:“哎呀,你這夥計的口味真是挑剔,我瞧瞧啊,醬豆腐,燒土豆,金針菇子湯……嘖嘖,早知曉前幾日我也讓你買飯了,這麼會選。”
子瀟橫他一眼:“你若是也摔斷了骨頭,我下山去給你買豬蹄子!”
“胡說,我可是個道士,你見過道士吃肉麼?”
懶得再與他爭辯,子瀟將那些飯菜全都用點螺的食盒裝著,而後提在手上,一聲不吭便要走。硯青見狀,笑嘻嘻地就準備一把拉住他,誰知子瀟身形微微一動,整個人就如同靈活的鯉魚般滑出了硯青的手邊上。
“嘿……我就不信邪了。”硯青心中一聲驚歎,但麵上還是露出了笑意,撒開腿就去追子瀟。
但子瀟是個甚麼出身,南家的輕功與暗器功夫向來不是蓋的,子瀟見硯青竟追了上來,心中一橫,便也施展出自家的輕功,白衣飄飄如同一陣雪白的風,轉瞬間就吹過了好幾處地方,反而讓硯青越追越遠,到最後竟完全瞧不見子瀟的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