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冰肌凝霜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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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硯青的臉瞬間就變得慘白,“什麼毒?有救嗎?”說著便蹲下來給子瀟把脈,觸到那纖細的手腕沒多久,神情就愈發地凝重,而後緩緩搖頭。
夜袖瞧硯青一眼,臉上神情甚是漠然,那一眼目光裏也沒什麼情緒,聲音依舊清冽似泉水:“幹什麼那副模樣,他沒救了?”
“也不是。”硯青將濕漉漉的額頭隨手一抹,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他這毒中了有些日子了,應當是慢性毒。今日……恐怕隻是屬於偶爾毒發罷了。”
夜袖聽了,心裏像是被人胡亂撥了弦,眉頭也蹙起來:“偶爾毒發?方才我來的時候見他神情痛苦不堪,這毒好生折磨人,令人這般痛苦卻不立即致死。”想起硯青對解毒靜心也有研究,又問:“有什麼辦法解救沒有?”
硯青沉吟片刻,搖頭:“我這點學識還不知道該怎麼解救,不如咱們將他送去師傅那裏?他老人家見多識廣心地又善良,定會救子瀟的。”
夜袖點頭:“好。”
於是,硯青與夜袖兩人共同將子瀟從床上扶起來,子瀟烏黑泛光的長發隨著身子移動,就像水一樣四處流淌,臉色像是下雪之前的天色,慘白慘白的。硯青將他放在夜袖的背上,長袖一拂施了個法術。
耳朵裏隻聽見仿佛土地裂開一般的聲響,夜袖的眼前漸漸被一層陰影遮蓋,不一會兒,就隻剩下兩隻眼睛的地方是暴露在外頭的了。夜袖心中一跳,問硯青:“這是什麼法術?”
硯青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是土係法術裏的土覆,外表是一層土殼,能夠擋水擋火,這樣師兄你背著子瀟就不會被雨淋濕了。”
“哦……”夜袖輕輕答應一聲。想不到,硯青對五行法術的鑽研,已經比自己深那麼多了,這土覆雖不常見,但在戰鬥時卻是不可多得的防禦法術。
硯青在一旁提醒他該走了,夜袖點點頭,背著子瀟就從窗口那裏躍了出去,投進一片朦朧氤氳的雨霧裏,玉白的衣料被土係法術覆起來,像一顆圓圓的泥蛋。硯青慢他幾步,在子瀟房間的窗戶前怔怔地瞧著那兩人,眼睛裏像是有霧氣在縈繞。
原本方才,硯青也是想去找子瀟的,在離雪樓不遠處走動時,卻瞧見夜袖如同一隻迎風的白鶴,就那樣在雪樓的塔簷上飛騰,轉眼間就進了子瀟的窗戶裏。硯青心生好奇,雖然輕功不精,卻也靠著風係的法術將自己給托了上去,剛在窗戶旁邊站定了,就聽見裏頭傳來夜袖從未有過的深情聲音。
那聲音,一句句的,像是泣血的鳥類在悲鳴。
夜袖的那些告白,聽得硯青心中都揪在了一起,也不忍讓夜袖知曉自己就在窗戶外邊,於是隻好裝作從樓梯上來的模樣,若無其事地站在子瀟房間外頭敲門。
蒙蒙細雨中,硯青的一縷歎息像是拂過山澗的薄霧,轉瞬就消失了。
兩人將子瀟送到通仙宮時,那層裹著夜袖與子瀟的土殼依舊像是初次出來的那樣,丁點都沒有打濕,硯青衣袖一拂,它又慢悠悠地褪去了。夜袖站在大殿裏,身旁圍了一圈小道士,嘰嘰喳喳地問子瀟是怎麼了。
夜袖無心向他們解釋,直接將昏昏沉沉卻還低吟著的子瀟交給硯青,自己一個人快步朝著通仙宮的深處走去,想來是要親自去找二長老。
硯青將子瀟橫抱在懷裏,瞧了瞧他慘白的麵容,心中知曉那毒發的威力應當褪去了些,但心裏還是不忍他這般模樣,胸口酸得疼。
到底是誰對他下此毒手?
硯青與子瀟認識也有段時日了,當真覺著這少年雖生得比女子還妖嬈,但心地善良又無城府,是哪個瞧他不順眼,非得將他折磨至此才開心?
他抱著子瀟站在原地沒多久,遠處便傳來風一般的呼嘯聲,隻見二長老身後跟著夜袖,兩人宛若乘雲而至的上仙一般,雲霧飄渺間便來到了硯青麵前。硯青叫了聲“師傅”,而後就將目光移到夜袖的麵上,正巧夜袖亦望向他,漆黑的眸子裏凝著冰。
二長老負手而立,一雙與常人大不相同的眸子牢牢地鎖在子瀟臉上,神色卻是清清冷冷,瞧不出情緒。
硯青忽然想起一件事兒,在他小時候上百蘊山修道之前,自己的父親曾告訴他,百蘊山上溪雲觀中,有位謫仙一般的二長老。
這位二長老,據說是活了三百年的一名道人,早在三十五歲時便曆經世間磨難,看透滾滾紅塵了。四十歲時已是半仙之體,百歲後一雙眸子修成了銀色,麵容不見老,卻愈發的年輕起來。到最後,這二長老已是滿頭華發,卻貌如少年,身姿修長膚白若雪,整個人便是個銀發神仙。
這樣多個年月過去了,二長老依舊是生著一張少年麵容,瞧上去與硯青差不多大,銀發如瀑,隻是一雙眸子比夜袖還要冷。
硯青腦子裏亂想一通,耳邊二長老已經發話了:“夜袖徒兒,這人什麼來曆?他身上的毒是妖界的羽民一族所下,人界並無解藥。”
二長老一番話說得輕巧淡然,卻將硯青夜袖二人的臉嚇得一片慘白。硯青的手臂一陣發軟,險些將子瀟給摔下去,他抖著雙唇,聲音像是風裏的葉子:“師傅……您說子瀟兄弟中的是妖界之毒?天啊,這,這可怎麼辦?莫非正要瞧著他毒發身亡不可……”
二長老身後的夜袖更是胸中生疼,臉上裝出的一副清冷模樣瞬間消失,他一時犯了急,脫口就道:“若是人界沒有,那妖界有沒有解藥?”
轉瞬間,仿佛何處結冰了,空氣中“哢嚓”一聲響,大殿中的所有人皆聽了個清楚。
通仙宮中堆滿了各色寶物,齊齊寶光將整間宮殿照得猶如天界,二長老眼中銀光一閃,一雙銀色的眸子便牢牢盯在夜袖的麵上。
“哦?”二長老的聲音像是夾著冰塊的泉:“若我說妖界有,你可是要親自前往啊?”
“徒兒……徒兒不是……”夜袖心中懊悔不已,自己向來是看淡人間生死,忽然在師傅麵前對一個相識二十多天的少年這般關切,師傅怕是會心生疑惑了。心虛抬眼間,夜袖驀地發覺,方才那道結冰聲,竟是從自己師傅的眼裏傳來。
二長老那雙銀色的眸子裏,正凝結起層層的寒冰,哢嚓哢嚓,聽著甚是寒氣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