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卓知道一個普通的秘密————關於夷昇的。
    顏卓知道一個危險的消息————關於慕應弦的。
    從黑夜到白天，從書房到刑房他都無意識的走了一遍，有時候還會停下來看看坐在老虎凳上哭嚎不止甚至咬斷了自己舌頭的犯人，然後慕應弦的五官突然就排列那張血肉的模糊的臉上。
    怎麼樣的狼，才會對一匹毫無防備的羊下手？
    恪卿王府的風平浪靜僅僅是表麵現象，這點從福郡王的突然來訪就可見一斑，遠遠地就看到福郡王興致勃勃的走近，慕應弦隻當沒看見，而莫恪離寧願他是真的什麼都沒看見。
    慕應弦聽到他在耳邊說道：“回你的房間。”
    莫恪離的目光落在洛郡王靠近的身影上，臉上已經醞釀出禮貌的笑意：“王兄，今日怎麼賞光到我的府上來了？”
    洛郡王也不咬文嚼字，直接說起狄月的情況：“狄月進府才幾天，我這個當義父的不習慣幾天見不到她的日子，所以過來看看她。”
    慕應弦眼睛一轉，莫恪離也不急著告訴他狄月的情況，倒是想先敘敘舊：“這麼說來，狄月和王爺你很是投緣，敢問她是什麼出身？”
    “這……”洛郡王思忖道：“狄月是孤兒，我看她生的聰明伶俐，長相也討喜，所以才收為義女，要說她究竟是什麼出身……我倒真不清楚。”狄月的身世是在清楚不過了，但是麵對現在的局勢，他也不能把話說得太滿。
    莫恪離隻是點頭，沒有發表意見，福郡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了言，有幾分不知名的窘迫，又聽莫恪離說：“狄月正在房間小憩，恐怕…”
    福郡王怎麼會聽不出那呼之欲出的‘不妥’，退了一步：“我今日前來實屬唐突了，改日讓狄月回府瞧瞧也就行了。”
    “但王爺今日……”慕應弦在一旁隻覺得這氣氛不太對，叫住了匆忙轉身的福郡王。
    “今日……不打緊，不打緊。”他已經邁出了幾步，打算抽身回府之前不忘對兩人恭敬道：“那本王先回府了，改日再聚。”沒等莫恪離回禮，就匆匆上了停在門口的轎子。
    依照今日的行為來看，福郡王和氣親民，而莫恪離卻稍有怠慢，這讓一向看慣了他八麵玲瓏的待客之道的慕應弦不免好奇。
    但原本他對這些事持一種觀望的態度，對莫恪離大清早的待客之道雖然有些奇怪但也沒心思去理清頭緒，相反，他在另一件事上已經積鬱了太多不滿。
    眼看莫恪離的臉色緩和了些，他就有了機會戳他的胸口：“不是說好了我是侍衛麼！”前幾天還信誓旦旦的說要讓他擺脫這種不男不女的身份，接過衣服送上門了，到現在還是沒能換上！還不得不穿著這身裙子接受“王妃”這個稱呼，他好不容易生出的一點雀躍又被現實澆熄了。
    知道他是眼不下這口氣，莫恪離隻好抿唇一笑：“可是你還在受傷，盔甲對你來說會很不適應。”
    慕應弦不肯輕易接受這個說法，還想和他爭辯幾句，沒等他把話說出口，莫恪離已經不打算聽他的長篇大論了，那隻手就直接在他背上碰了下：“還疼不疼？”
    他這一碰，慕應弦的眉毛都擰到了一起：“。。。還行。”
    莫恪離啞然失笑，他清楚剛才隻不過一分的力氣，而慕應弦的反應也證明了他的傷勢還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完全恢複，刀口雖然愈合結疤但內在皮肉的創傷還是需要調理。
    他移開手，下結論：“你再靜養一些日子，我會讓禦醫為你好好調理的。”
    慕應弦臉一沉，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可還是聽從了他：“嗯。”
    心裏卻想，反正他答應了我，反悔可不成。
    又聯想到那天的情形，他對自己的承諾，他緩緩的把手從腰上移開，捧住了他的臉，心在四目相對之間跳得砰砰快，一如那個晚上的情景重現眼前。
    “說過的話可不許反悔。”
    莫恪離耳邊是一股暖得醉人的溫度，貼著自己耳畔的話語像是出自一個稚嫩的孩童，認真的答應：“一定。”語氣溫和而自然。
    都沒有料想過會出現今天這一幕的兩人一點也沒有察覺到身邊的一切都發生的那麼自然，以往的思緒和防備都在此刻悄然退去，兩人即使如此相對，也覺得如同呼吸一般的理所當然。
    慕應弦想做個鬼臉，但莫恪離先咳了聲：“那個，你先回房吧。”
    誒？慕應弦覺得氣氛一下子不如剛才了，疑心是自己哪裏出了問題，結果身後就傳來了頗為不悅的聲音：“王兄，別來無恙。”
    慕應弦全身的毛都差點沒變成刺，他不用看也知道此人是誰，此時正用一種什麼樣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捅刀子，於是他裝作什麼也沒聽到，反正他隻叫了‘王兄’。
    但莫恪離對他的來意略有所知，又顧及秦逸的臉色，輕言勸他：“你先回房，他說不定有要事稟報，你一個女子站在一邊總是要忌諱。”慕應弦在清醒的時候都算是一個弄得顧全大局的人，也不用他再說什麼，轉身就回去了，臨走時還不忘給秦逸一個遠去的背影。
    秦逸把兩人的小動作都盡收眼底，覺得慕應弦多少有點恃寵生嬌的意思。
    但正事當頭，秦逸把剛才看到的都當做空氣，低聲道：”人是不是他派來的？“
    莫恪離對此不怎麼在意，也不糾正秦逸的語氣：”我懷疑是他身邊的人擅作主張，並非他自己的意願。“他和那人的來往也不是一天兩天，如果這種蹩腳的把戲都能擾亂他的思緒，那麼他也不會捱到今日，早在這權野鬥爭中死無葬身之地。
    秦逸也理了理自己的思路：”那福伯行刺你會是誰指使的？“
    莫恪離好似胸有成竹，語調也趨於清朗：“他已經邀我於本月十五，府上一聚。”
    到時一切自然就會水落石出，不必再節外生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