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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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流逝,從來都是這個世界上最毫無商談餘地的事情。
轉眼,到了洋平與三井約定攜手遠走的日子。
雖然從領悟到櫻木的意思,直至約定好時日不過短短幾個時辰之內,但向來精明穩重的洋平卻將遠走他鄉的日子定在與彩公主大婚的前幾日。
一是為了讓自己與三井能夠好好的與家人相處幾日,雖彌補不了洶湧澎湃的愧疚感,但起碼也是個值得想起的回憶;二是大婚前夕府內府外都在忙,不會被太快發現自己留在書房內的臨別書信。
夜已深,父母早已睡下,除了守夜的仆人,整個尚書府靜謐得一派祥和。
晚上用餐的時候,洋平特意推說自己不舒服,隻是稍稍動了動筷子便回了房,想必到明日中午為止沒有出現在父母麵前都是不會引起懷疑的。
等到晚餐時間差人來請的時候發現桌上的書信那時,恐怕自己與三井早就遠離了京城不知走到東南西北哪個縣去了,斷不會有被追上繼而逮回府之類的可能發生。
換了身樸素的衣衫,看上去倒也與一般書生並無二樣。
沒有收拾包袱,不論被誰看見自己大半夜拿著個包袱出府都不好解釋。
洋平的家境還算殷實,故而這兩年為官的俸祿幾乎都原封不動的存進了錢莊,算起來亦是比不小的數目,有這幾張銀票在身上,足夠支持很長一段路程,等找到適合落腳之處,若還寬綽,便開家醫館做老本行,想來也是能安然度日的。
在父母房前駐足了一會兒,眼見跟三井約定的時間越發的近了,洋平對著房內早已睡得安然的父母的方向跪下磕了三個頭:“爹,娘,孩兒不孝,請務必保重身體,但願有日孩兒還能回來盡孝。”
起身,抖抖下擺,一副散步的樣子慢慢往府外走。
迎麵一個人卻急衝衝的與他撞了個滿懷。
撞到洋平的是他的貼身仆人彬海。
麵有怒色的彬海抬頭剛要發火,發現是自家主子立馬換了顏色,一臉的焦急:“公子,太後殿前的太監總管易公公求見,說是太後宣您進宮看診。”
洋平心裏“咯噔”一聲,怔住。
照理說這個時辰基本上百官是不能進入皇宮內的,皇上生病尚且如此,更別提後宮,如若不是危及性命的重症,一般情況是要等到第二日早朝過後才能前往看診。
難道在這個節骨眼上,太後突發不適嚴重到快要不行了不成?
也顧不得與三井約定的時間迫在眉睫,身為朝臣與醫者父母心的責任感,洋平還是快步朝前廳去了。
“辛苦易公公大半夜的前來傳召,太後鳳體可是有何不妥?”一跨入前廳,便看到著急得火燒眉毛似的易公公在原地轉圈。
易公公一見洋平,立馬雙眼賊亮,幾乎是用撲的來到洋平麵前,嚇得洋平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水戶大人,快快隨奴才進宮去吧。你,幫水戶大人看診的用具拿到門前的馬車上。水戶大人,咱們快走。”
邊說邊拽了洋平就要往廳外走,完全無視洋平“請稍等”“易公公請稍安勿躁”“究竟何事”的請求與質問。
好在洋平自幼習武,對於易公公手無縛雞之力的拉拽稍稍使了點勁便掙了開來:“易公公,我的看診用具向來都是自己收拾和安放的,下人不知道放在什麼地方,所以須得我自己去取。再者,要進宮覲見太後,我總要換了朝服才合乎禮儀不是?”
“既然如此,請水戶大人速速去將看診用具取來隨老奴進宮。至於衣服您就甭換了,就這麼去吧,再晚些,太後恐怕就要斬了太醫院的一竿子老東西給彩公主陪葬了!”易公公急得直跺腳,太醫院有幾個老家夥跟他關係不錯,要太後動真格真斬了他們,剩下的人生路閑暇時想找人喝茶下棋聊天看書的伴都沒有了,豈不是孤單死他老頭子。
“彩公主?”洋平這才會意過來要去看診的並非太後而是彩子,不知為何,一種不好的預感浮現在心頭:“彩公主怎麼了?”
“你先去拿工具行嗎?路上老奴會詳詳細細的說與您聽的。”
聞言,洋平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看看已經懸掛在半空的半圓月,思付了一下,轉身帶著彬海去了書房。
急急忙忙取了平日精心料理的看診用具後,匆匆幾筆寫了封書信裝進信封內遞給彬海:“將這封信帶去湘海灣交給三井大人,就說彩公主病危,太後急召入宮,眼下不明白是何事,但今夜恐怕無法赴約,讓他看過信後明日退朝後到尚書府來找我。”
“知道了少爺。”接過信件,彬海轉身就要走。
“等等,”卻被洋平的聲音又拉回了邁出去的腳:“一定得親手交給三井大人。無論如何,在將信交到三井大人手上之前,你一定要確保這封信在你的手上。”
“是,小人明白。死也要先將信交給三井大人後才能閉眼。”雖然彬海不明白洋平何故如此緊張這封寥寥數字的書信,但被洋平的隨和寵得幾乎忘記尊卑的彬海不忘打趣自己主子難得一見的忐忑。
“去吧。記得千萬要親手交給三井大人。”洋平此刻沒心情去發現自己貼身仆人那一臉的戲謔,隻是本能的再三叮囑一定要親手將信交到三井手上。
不知道為什麼,他很不安。
這個不安是來源於不知狀況的彩子,還是來源於未能前去赴約的三井的反應,他亦不知道。
一身便裝的隨著易公公上了馬車。
路上,由易公公短話長說的嘮叨裏知道了緣由。
彩子由發病到現在不到半個時辰。
太醫院的眾多元老傾巢出動,診斷來診斷去就隻能得出彩子是中毒的定論,卻診不出是什麼毒。
中毒不過半個時辰,彩子卻已經頻臨命懸一線的邊緣。
眼看著彩子的脈搏越來越微弱,早就將彩子視為親生女兒般疼愛的櫻木聽砂鳳顏大怒,放話如若彩子有何不測,定要太醫院眾人全體陪葬。
群醫束手無策之下,才想到雖然年紀小得足以當他們孫兒但卻實實在在有兩把刷子的洋平。
加上洋平本就是太醫院眾禦醫之首,又與彩子婚期將近,宣他進宮替彩子看診著實也是在情理之中。
趕車的人將馬兒抽得幾乎是玩命的撒開蹄子狂奔,倒也省了不少時間。
想當然的,公主無故逝世,這牽連甚廣,奉命前來傳召的易公公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更遑論隻是負責趕車的小奴才,若是因為趕車不利耽誤了公主的治療,恐是一家人的性命全都賠上也不夠。
隻苦了馬車裏的洋平和易公公兩人,被瘋跑的馬兒顛得夠嗆。
即便馬車內鋪上了厚厚的被褥還是被顛簸得幾乎快吐出來。
下了馬車,腳不沾地的直奔彩公主所在的“若水閣”。
遠遠的,洋平就看到在“若水閣”前陀螺一般原地打轉的侍衛長宮城。
接近“若水閣”時,洋平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便要往殿內去。
他不是看不出來宮城對彩子的感情,自從太後將彩子指給自己之後,宮城每每見著他都是黑著一張臉,仿似自己欠了他多少條人命般,總是惡狠狠的拿雙眼想剜穿他的五髒六腑,洋平也隻能苦笑以對。
“拜托你,”豈料,平日素來對洋平恨之不及的人此刻卻滿臉虔誠的攔下他的去路:“不,求你!求你一定要將阿彩,不,不是,是彩公主,請你一定要將彩公主救回來!比起看著她下嫁他人,我更不希望她花樣年華便香消玉殞。求求你,隻要你能將彩公主救回來,此後我···屬下必定以禮相待,絕不放肆!”
也是個癡心之人呢。
洋平心想。
“宮城大人還請放心,水戶定會拚盡全力救治公主的。且不說她是彩公主,若治療不慎牽連甚廣,即便是尋常百姓,我也是定當竭盡全力救助的,好歹都是人命。”
洋平一席話說得宮城淚光閃閃不知如何應對,利落的側身讓開,雙手抱拳做了個輯表示感謝與拜托。
踏入殿內,櫻木聽砂“你們這群庸醫”“太醫院養你們這麼多年有何意義”“水戶洋平怎麼還沒到”的咆哮灌滿雙耳。
間接穿插著櫻木安撫的聲音。
“臣見過皇上,太後。”櫻木聽砂咆哮聲中的浮躁與失控讓洋平明白事不宜遲,趕緊走上前:“臣看診來遲,還望皇上與太後恕罪。”
喧鬧的宮殿霎時安靜。
太醫院一群德高望重的禦醫與跪了滿屋的宮女和手足無措的櫻木母子二人,也不知道多少道視線瞬間默契的看向洋平。
“水戶愛卿,你終於來了。”之前還盛怒得要抄別人家滅所有人門的太後就這麼毫無預兆的紅了眼眶:“快,快替彩兒看看究竟是中了什麼毒。這幫庸醫死活都說不出個三二一來,急死哀家了。若彩兒有個三長兩短,百年後,哀家如何有顏麵去地下麵對先皇啊。”
洋平回了一聲“是”,轉身打開自己的診治箱拿出紅線準備懸絲診脈,卻被櫻木聽砂一把攔下。
“水戶愛卿是欽定的駙馬,雖然與彩兒還為舉行大婚,但總也是早晚的事情,就不要像其它禦醫那般的忌諱了,直接去彩兒的床幔前替她診斷吧。”
“這···”洋平猶豫的看了看櫻木:“怕還是於理不合。”
還不等櫻木回話,櫻木聽砂已經一把抓過洋平的手將他往屏風後拉:“無妨無妨,彩兒現下的情況真正已經危在旦夕,水戶愛卿就不要在乎那些個規矩,直接望聞切斷便是。不過是被未來夫君提前看了自己病重後的樣子而已,相信彩兒醒來之後也是不會怪罪的。”
已經被推到彩子床前的洋平騎虎難下,櫻木亦是愛莫能助。
硬著頭皮抓過彩子露在帳外的手,集中精神開始診斷。
而毫不知情的三井,在約定的時間準時到了指定的地方。
湘海灣的亭子裏沒看到洋平蹤跡的三井正在疑惑,稍轉了一下視線,看到亭內睡得正香的彬海。
去過洋平的府邸幾次,三井自然認得出洋平的貼身仆人。
雖然納悶在秋夜海風的吹拂下怎能睡得那般沒心沒肺,但等了一陣還是沒看到洋平身影的三井終是不耐煩的將彬海叫了起來。
正在好夢的彬海猛不然被叫醒,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不知身處何地。
直到三井的滿臉怒容映入眼簾才模糊想起來自己的使命,含糊不清的一邊嘟囔著什麼一邊將抱在懷中的信件交給三井。
早就等得不耐煩的三井一把抓過彬海遞出的信箋,三下五除二看完了信箋上的內容。
至於彬海嘟囔了些什麼,他完全沒在意。
“哼!”看完信箋的三井猛不然冷冷的笑了,把上一瞬還瞌睡蟲纏身的彬海嚇得一個激靈,控製不住的一個哆嗦:“好!好得很!”
看三井臉色不善,彬海吞了吞口水,努力鼓起勇氣想傳達洋平的意思:“那個···三井大人···”
“滾!”
意料外的一聲爆喝,嚇得彬海差點尿了一褲襠。
連滾帶爬的逃到自認為安全的距離,弱弱的想再開口,卻在看見三井將信紙信封一把狠狠涅在手間,再次攤開手掌時隻剩下一堆粉末隨風飄逝的情節後,雙手捂緊了腦袋,溜了。
“水戶洋平!你我從此恩斷義絕!!”
跑出好遠,彬海還是能聽見三井悲憤的帶著內力的嘶吼。
哈?
哦。
恩斷義絕?!
知道了。
會回去一五一十彙報給少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