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台燈散發著靜謐的光芒。
    柯特躺在床上，盯著白色的天花板，貓瞳睜得大大的，就是不肯合上。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碎了房間裏幾近凝結的空氣。他摸索著，找到手機後，按下接聽鍵。
    聽到對方的聲音後，他的臉色僵住了。
    聲音卡在喉嚨裏，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捏著手機，沉默了幾秒，才勉強從喉腔裏擠出兩個字：
    “爸爸。”
    這天晚上柯特從房子裏逃了出來，再次神差鬼使地走進了那個混沌空間。他看見瘋狂的人們瘋狂地笑著，與暗紅色的酒瘋狂地糅合在一起。
    他點了一杯自己也不知道名字的酒，坐在光線照不到的角落裏，左耳塞著耳機，聽著不知道名字的音樂。
    從那杯玫瑰紅的液體裏，他看到了扭曲的世界。
    “你怎麼在這裏？”
    隔著耳機，他還是能分辨這仿佛來自另一個空間的不真實的聲音。
    飛坦。
    柯特不知道說什麼好，便低下頭淺嚐一口杯中的酒。苦澀的味覺使他不僅蹙了蹙眉頭。
    “沒人告訴你戴著耳機跟別人談話是不禮貌的嗎？”
    飛坦坐在他對麵。
    “你怎麼在這裏？”
    柯特冷不防地扯開話題。
    “我是這個酒吧的駐唱歌手。”
    “哦。”
    沉默。
    “剛才我爸給我打了電話。”
    “然後呢？”
    柯特的眼神定格了半晌，之後又渙散開來。他輕輕推開桌上的酒杯，放下錢，站起來說：“我走了。”
    “喂。”
    柯特才剛踏出酒吧門口，飛坦的聲音便追了上來。
    已經深夜了。陰暗的街道上空無一人，他感到這句話在周圍回蕩了好幾圈才傳入耳中。
    柯特停下腳步。
    “一起走吧。”飛坦說。
    柯特注意到他背後背著大大的吉他。
    “明天不用上學嗎？”飛坦問。
    遙遠的光芒逐漸縮小，然後凝成一個點，最終隱沒在柯特黑色的瞳仁之中。
    “我不打算去了。”
    淡淡地回答。
    飛坦卻有些驚訝地側過頭，然後暗自掂量著這句話的分量。
    霓虹燈的光暈一圈圈散開，耀眼而荒唐地伏在黑暗裏，然後漸漸，漸漸縮成一個個光點。
    “為什麼隻戴一隻耳機？”
    很隨意的問題。
    柯特足足遲疑了好幾秒，才回答：
    “我左耳聽不見的，你不知道嗎？”
    那是飛坦在他臉上看到的第一個笑容——冷冷的，輕輕的苦笑。還未來得及出現，便匆匆消失在嘴角。
    這次輪到他尷尬了。
    他提起嗓子，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零碎的音節終究卡在喉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