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途終於睜開了眼睛，頭疼得快要炸開了。昨夜喝多了吧，可什麼時候回到山洞裏的？看看自己過著柔軟厚實的被褥，伸手進去摸摸，嘖，被扒的就剩一條褻褲了。那狐狸趴在自己身邊，睡得好安靜。
    那張嬌美的小臉上，淚痕交錯，幾縷散亂了的青絲黏在額上。離途覺得自己這兩天怎麼盡看見人哭，而且都哭的梨花含淚讓他心疼。“小狐狸。。。”輕輕地推了推良宵，想把他喚醒了。
    指尖剛剛撫上良宵的臉，又針紮了似地縮了回來。好冰冷。小狐狸的臉好冰冷。離途這才發覺，小狐狸睡得好安靜，安靜的像死去了一般。
    再怎麼靜心凝神，也感覺不到小狐狸的氣息。離途有些困惑，這個狡猾的東西又在玩什麼把戲？有點猶豫地伸手推推他：“喂，醒醒啦。。。”
    沒有回應。小狐狸沒有皺眉，沒有嘟嘴，沒有一聲不滿的嬌哼。
    如果說失去初見是心痛，無可比擬的心痛，那麼失去良宵呢？離途不知道怎麼形容，非要用一個詞語嗎？那可能就是恐懼吧。遮天蔽日的恐懼。
    “小狐狸。。。”離途抱起軟得沒有骨頭的良宵，顫抖得牙齒咯咯響，“你不要嚇唬我。。。我錯了還不行嗎？我錯了。。。”
    為什麼要認錯？離途不知道。好像隻要腆著臉說幾句低三下四的話討好良宵，他就會停止這種無聊又惡心人的惡作劇。
    道歉，不停地道歉。可是良宵隻是倚在離途的臂彎裏，閉眼拉耷著腦袋，安靜又溫順。像一具皮囊，連喘息都沒有。
    離途不明白。這個臭狐狸，鬧得真厲害。都跟他道歉了還不行嗎？那就繼續道歉吧。對不起，原諒我；對不起，原諒我。。。
    “他死了。”雲陽不知從什麼時候就蹲在門口，嘴裏叼著一根奇怪的草。洞外，已經日落西山了，“你已經念叨了一天了，可用什麼用嗎？他早死了。”
    “不會的。”離途抬起頭，咧著嘴，露出孩子一般單純的笑容，“良宵可厲害了，怎麼可能死掉？他隻是太生氣了，覺得我老是想著初見，不理他。”
    “怪我不好，什麼都不跟他說。”撥弄幾下良宵的亂發，撫順了。又吻了吻小狐狸光潔的額頭，“我怕他著急，怕他生氣，所以什麼都不敢跟他說。”
    “他什麼知道吧。良宵是那種你閉上嘴巴就能瞞住的家夥嗎？”雲陽不耐煩地給了離途一個爆栗，“你去探探他的凝神珠。”
    妖物一旦修煉成精，原本的肉身便羽化而去，隻剩下了精魂。隻要精魂安然，造出什麼樣的身體都可以。而凝神珠，便是妖物的精魂之所在。修煉成精的妖物將凝神珠藏在自己體內某處，各有不同。離途伸手覆上良宵狐尾之下。果然，那本是良宵藏匿自己的凝神珠的尾穴處，竟然什麼也感覺不到，一絲精氣也沒有了。
    魂魄散了。
    這個狐狸精。。。死了。真是不可思議。已經習慣了走到哪裏身邊都有一隻吵吵鬧鬧惹是生非的小東西，好像他已經變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隻要自己還活著，他就絕無失去的可能。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因為自己說過愛上了初見嗎？可是小狐狸怎會不知道，初見分明就是。。。
    “怎樣？相信了？”話剛出口，雲陽不由自主後退幾步。離途，一個沉默寡言低調行事甚至快被遺忘了的妖，此時他眼裏閃爍的那是什麼樣的精光？雲陽隻知道自己成精已萬年，卻從未感受過這種全身每一根血管都要被凍結了的寒氣。
    這家夥，明明是個孩子。當年他為了一個亡魂，膽大包天向宣擲下戰術的時候，也不過剛剛成年，雲陽躲在一旁，隻當那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又趕上情種深種的臭小子。誰料他和宣，都看走了眼。
    這氣息，分明是深不見底。如果他樹精雲陽都看不到底，那會是多可怕的妖物。偏偏又裝出一副懦弱膽小的樣子！即使被魘住了，還是能蒙混過去，真是令人惱怒！
    “看什麼看！”雲陽全然不知自己被挑起了火，“死了就是死了。怪我嗎？他若不是看你一副孬種的樣子，怎會拿自己的命去開玩笑！良宵之死，你離途就是罪魁禍首！”
    “我？”離途微微昂起下頜，睨著指著自己的鼻子快要破口大罵的紅衣少年，“是不是我，去找小狐狸問問便知。”
    “你敢去找他！”
    “你敢攔我？”
    雲陽不敢。若是昨天之前的離途，他一定毫不猶豫地出手。如今，竟是連試也不敢試一下，眼睜睜地看著離途抱起斷了氣的良宵走遠了。
    “我早已說得清楚，不準你插手。”宣的聲音。
    紅衣少年轉過身，麵目猙獰，一直掛在臉上的甜美笑意也扭曲了：“宣啊，你我何德何能，妄自插手他人的命運。你我會有報應的。”
    “報應？哼。”宣太子手執紙扇，突然揮起一陣惡風。雲陽隻覺得身子不受控製地飛了出去，撞上了一片冰涼的東西。喉嚨裏湧出了鹹腥的液體，在眼前綻開了花。
    “今日，本座便是你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