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途愣住了。
    他早已識破。
    不僅僅是自己的介入，更是將這場夢境原原本本都識破了。
    好笑的妖，從頭到尾都在自作聰明。
    也不知道是誰陪著誰，唱了這出戲。念著同一本詞，各懷各的心思。
    良宵也給嚇得不輕，倒是比離途鎮定些。顧不得被他發現，暗暗傳聲，“蠢豬，快走！你不識對方底細，小心為上！”
    離途立即回過神來，盤算著是告辭，還是掉臉就跑。
    “離途，你要是不便久留，不妨先回去歇息吧。已經很晚了。”初見仿佛知道離途的心思。
    離途也顧不得驚訝了，連忙起身告辭。想來真是滑稽，自己潛入他人夢境不知多少次，今夜竟然要夾著尾巴逃走了。
    “等等！離途。。。你這名字是真的麼？”
    “是。在下離途。就住在鎮外的山裏。唐突之處，還請公子見諒。”離途據實以告。
    “你，明夜若是閑來無事，請再來陪陪我吧。我一個人，也是寂寞得很呐。”初見起身相送，“也許，明夜就能知道你想知道的呢。”
    兩妖幾乎是一口氣飛回了山中。月破之夜，即使簡單的禦風術，都是吃力的。良宵已是滿頭香汗，衣衫不整。轉頭看看離途，披頭散發的樣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你個蠢豬，叫你別去非要去。。。這下臉丟大了吧！”
    “你，你好意思說我麼？誰。。。誰誰準你跟進來的？你又是怎麼跟進來的？”
    良宵和離途挨著靠在老樹幹上，隻顧著喘氣了，彼此看著哭笑不得。
    “你說，我倆有多久沒有這麼狼狽不堪了。。。”
    “我還記得，你倒忘了。”離途狠狠頂了良宵一下，“九曜星君和夜遊神為了誰的破事兒，齊齊鬧上門來。”
    “說我做什麼，這次可不是我的破事兒。你打算怎麼辦？”
    離途沒有說話。自己一向秉承父輩的告誡，安安分分地修道，老老實實地度日，從不曾引起過多的注意，哪裏遇到這樣的倒黴事兒，一時間沒了主意。
    “良宵，你說我該怎麼辦？你鬼主意多。”
    “與我何幹？我隻是看了場熱鬧而已，別把我扯進去。”
    離途冷笑：“無妨。隻是聽說夜遊神至今對你都念念不忘，四處尋你不著。。。”
    良宵擰起柳眉，惡狠狠地瞪一眼：“你早有了主意，不是麼？當然要找回去弄個明白。你與他接觸了幾夜，可曾感覺出半點異於常人的氣息？可他偏偏識破了你。若當真有這樣的修為，必然有人知曉，為何從未聽過丁點？你不好奇？”
    好奇？離途想起了父輩的叮嚀，小子，糊塗管千年。
    “登門拜訪，直接問他得了！老子沒你這種花花腸子！”
    “蠢豬，還有一人也知道些底細，而且未必能識破你。”
    “白澤。”不錯，讓初見心心念念的男人。
    “倘若真如初見夢中所說，白澤必然也是付出過真情。你去找他，或許能知道點什麼。又或許能見到初見也說不定。”
    “你覺得能知道些什麼？”滿臉是不屑的嘲諷。
    “還不是些個愛啊，恨啊，情啊，怨啊。茫茫三千丈紅塵裏，不知何時何處，有人動了心，有人回了意，有人許了誓，有人絕了情。你儂我儂時，夜夜抵死纏綿。耗盡了緣份，便是相對無言，陌路隻恨曾相識。”
    良宵咯咯地笑了，習慣地眯著媚眼：“離途，你就是一根木頭，一隻豬，哪裏懂得其中的酸甜苦辣。情海甚比弱水，一旦落了進去，任你水性再好也浮不上來了，從此命至何方，愛誰恨誰，再由不得你做主。”
    “我差點忘了，你是最懂得的。多少冤家還念著你呢，你這耳根也不發燙麼？”
    “我和初見不一樣。離途，我懂得隨波逐流，放任緣分。初見，初見他太固執，對著一個失去的人死心塌地，越掙紮沉得越深，越是沒得救了。”
    “胡說八道吧！隻管給自己的濫情找些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麼才和他們度那一夜。你要食夢我也要填飽肚子。離開了羅帳外，良宵保得住自己的心。”
    離途聽見他說的沉重了。
    這麼些年，他如何不懂得他。除去妖嬈風流的皮子，骨子裏是不折不扣的情癡。不同於初見，但也無異於初見。
    “妖孽，今夜我可沒有力氣在窺夢了。。。”
    起身躍上樹枝，尋了一處寬敞的枝椏，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誰說讓你再去丟臉了，咱們白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