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扇歌 第7章 天命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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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爹爹和哥哥們都被殺了?!是誰做的?”曲蝶影尖叫一聲,不可思議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是卓家勾結拓跋氏,在老爺為卓家公子接風洗塵的宴席上下了毒手。”
“卓家?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弄錯了。”曲蝶影拚命搖著頭否定道。
“屬下是親眼所見,絕不敢捏造事實。小姐,求你想辦法救救小少爺吧,他才十三歲啊。”
“什麼?你說嵐冠還活著!他在哪兒?”
“他現在正在卓家的地牢裏。”
曲蝶影默念一聲“卓府地牢”,似是下定決心道:“好,我這就收拾跟你一同出發。”
……
“卓陌哥哥,算我求你了,不要殺了嵐冠,他還是個孩子。”曲蝶影拉住卓陌的衣袖,滿麵淚水地哭求著他手下留情。
卓清風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你已經長大了,卓家的重任都要交到你的手上,你不該婦人之仁,給卓家埋下禍根。”
“不要啊,要殺就殺了我。卓叔叔,我保證,我保證嵐冠不會向卓家尋仇,你放過他啊。”
“我之所以留著他,就是為了引你入甕,你果然沒有辜負我對你的希望。”仙風道骨的卓清風冷笑一聲,沉聲命令道,“卓陌,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就算你不殺了他們,這裏的刀斧手,弓箭手都已經把他們的活路斷了,他們絕沒有逃脫的機會。”
“爹,他們何其無辜——”卓陌跪倒在地,麵色淒然地向卓清風求情道。
“哼,無辜?他們身為曲家餘孽,就不無辜。你看,你看清楚曲嵐冠、曲蝶影的眼睛,他們的眼睛裏有火。今天你不殺了他們,他們日後就會殺了我,殺了我們全府上上下下,你為了他們兩條性命,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卓家毀家滅門麼?”卓清風厲聲訓斥道。
“老賊,虧了爹爹還那樣信賴倚重你,沒想到你包藏禍心,心狠手辣。姐姐,我們身為曲家後裔,不可以這麼沒骨氣,斷頭不過碗大的疤。來啊,來啊——”渾身是傷的曲嵐冠,少年心性,一腔熱血。
“卓陌我兒。”卓清風的聲音忽而轉柔,“兒女情長英雄末路,你不要讓為父失望啊。”見卓陌仍不動手,他又柔聲道,“你若是親手殺了曲嵐冠,我可以破例饒了曲蝶影一條性命。”
“果然如此?”卓陌似乎抓到了一線生機。
“卓陌哥哥,不要啊,若是嵐冠死了,我也覺不苟活。”曲蝶影拉住卓陌的手臂,淚流滿麵卻毅然決然地望著他。
“影兒——”卓陌左右為難地望著曲蝶影。
“哼,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卓陌,我對你太失望了。”卓清風憤懣地一甩衣袖,隨即兩旁的刀斧手衝了上來,分別擒住了曲嵐冠和曲蝶影。
“都給本王住手。”
“殿下——”卓清風一臉愕然地上前抱拳請安。
……
“沒想到,你竟然是拓跋王族。”曲蝶影垂首冷冷道,國仇家恨,不是刑場上的一次襄助可以全然抵消的,“我之前請你出手,你說愛莫能助,這次算什麼意思?”
“是,因為之前我跟三哥正在爭奪太子之位,一步錯,很有可能滿盤皆輸。”
“聽你的口氣,這場仗你已經贏定了。”曲蝶影微微錯愕,她沒想到,三年前,她無意中救下的少年,竟然成了今日的拓跋太子。
“不錯,今早我被冊封太子,三哥也被軟禁,餘黨紛紛落網,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哦,恭喜太子殿下,賀喜太子殿下,想來我們也是得了太子殿下的福蔭了。”
“現在不是解釋這些的時候,我以親自審訊為名將你們領出,想必這個消息已經傳到大內,你們趕緊以我為人質,準備逃跑吧。”
“逃跑?普天之下,我能逃到哪裏去呢?”
“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我不辭而別,隻怕他不肯再收留我了。”曲蝶影有些黯然道。
“這不該是你曲大小姐應有的態度吧。”
“那——就借你的人一用了!”
……
“你以為天闕宮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麼?”蘇蹙淡淡道。
“不是。”曲蝶影埋頭低聲回道。
“既然知道,那就請便吧。”蘇蹙似乎多看她一眼也覺得多餘道。
“君姐姐,魏小妹——”曲蝶影望向聞訊趕到的君漫漫和魏翦瞳,可憐巴巴地低聲喚道。
一襲錢鵝黃色長裙的君漫漫款步走入殿內,小心翼翼地朝蘇蹙福了福身子,柔聲細語道:“宮主,影兒妹妹也是救人心切,行為雖然不當卻也情有可原。”
“誰來求情都沒有用,當日容她進入天闕宮本是因你替她說話,現在我更沒有理由收容她了,你還是省省力氣吧。”
“瞳兒不是來替曲蝶影求情的。”
“那你是來做什麼的?”
“瞳兒想送曲蝶影最後一程。”
“什麼意思?”蘇蹙微睜鳳眸。
年紀尚小的魏翦瞳古靈精怪地一笑,平靜述道:“曲蝶影現在已經無家可歸,而拓跋氏的追緝令也遍布天下,若宮主哥哥執意將她驅逐,隻怕不出半日,便要魂飛西天了。瞳兒與曲蝶影也算是相交一場,生死離別之際,總該來送她一送。”
“瞳兒,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心軟?”
“宮主哥哥鐵石心腸人盡皆知,瞳兒才不會白日做夢呢。”她一麵說,一麵跟君漫漫和曲蝶影眼神交流。
君漫漫心領神會地接道:“宮主剛剛說沒有理由收容影兒妹妹,我以為不然,之前宮主跟我說起遴選神女一事,我覺得影兒妹妹堪當此任。”
“她?”蘇蹙嗤笑一聲不再答話。
曲蝶影也疑惑地望向君漫漫,知道她是為了讓自己能留下來而可以如此一說,但她知道自己一無武功,二不能吃苦,憑什麼當天闕宮神女?君漫漫卻依舊神色自若:“神女一職事關重大,漫漫不會信口開河,就在昨晚漫漫夢到神祇降諭,如果宮主不信,不妨到聖殿請示神祇。”
……
“從今天開始,曲蝶影就是我天闕宮神女。”蘇蹙執起曲蝶影冰冷的左手,向天闕宮眾宣布。
玉階下,美貌無雙的君漫漫,含笑望向台上盛裝出席的曲蝶影。
曲蝶影下意識地朝她微微頷首,她知道,如果不是君漫漫有意促成,所謂的神諭根本就會發生。
……
“嵐冠,今日一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聽師父的話,不要任性……”
“好了好了,姐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羅嗦了。”
“臭小子,就知道頂嘴。你這麼一走,得好些年聽不到我的嘮叨了。”說著,曲蝶影又很不爭氣地落下兩行清淚。
“別哭了,本來長得就磕巴,這麼一哭,更讓人看不下去了。”說著,曲嵐冠奪過包袱,飛身上馬,跟著專程前來接他離開的師兄們絕塵而去。
曲蝶影站在長長的山道盡頭,笑罵一聲:“臭小子。”淚水又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
“殷觀星,我要向你挑戰。”
“什麼?”殷觀星不以為意地抬頭看了一眼一臉嚴肅的曲蝶影。
曲蝶影以為她沒有挺清楚自己的話,又重複道:“我和你隻能留一個,所以,我要向你挑戰。”
“向我挑戰?就憑你?還有,我為什麼要答應你無聊的挑釁?”殷觀星伸了個懶腰,起身將剛看完的一卷書放入書櫃,又抽出另一本,準備閱讀。
“因為——”曲蝶影猶豫片刻,“因為我一旦失敗,將會永遠離開天闕宮。”
“永遠離開?除非是一個死人,否則何談永遠?”殷觀星嗤笑一聲,更加不以為然。
“我知道你會一門西域奇技,能夠將人腦中的部分記憶完全摘除。我失敗後,就請你將我有關天闕宮的記憶完全清除,這樣,算不算是一種永遠?”
這一次,殷觀星沒有置若罔聞,而是凝視曲蝶影片刻,評價道:“你好狠的心。”
“你隻需回答我成與不成。”曲蝶影低著頭,望著書桌上明滅的燭火。她不敢直麵殷觀星,因為多日的相處,讓她越發覺得在她麵前,自己就像是月光下的螢火蟲,根本無法同日而語。如果看著她,隻怕她最後鼓起的一點勇氣也要被動搖。
“如此誘人的條件,我怎麼忍心拒絕?”放下手中的書卷,殷觀星笑眯眯地看著毫無自信可言的曲蝶影。
“成交。”說完,曲蝶影頭也不回地衝出大門,似乎剛剛的一席簡短對話,就快讓她窒息而亡了。
看著曲蝶影的背影,殷觀星緩緩站起身來,衝著屋外輕聲道:“如果我失敗,我可不會那樣處置自己的記憶。要知道,要強行剝離記憶,必須要用到十六中毒物,這會讓你終身不見天日,即便這樣的終身也不過數年而已。”
……
“我這是在哪裏?”
“這是沐蝶穀。”
“沐蝶穀?”
“你又是誰?”
“奴婢展姝。是老爺派過來照顧姑娘起居飲食的婢子。”
“為什麼我會在這裏?”
“姑娘已經昏迷多時,是老爺把重傷的姑娘救回來的。”
……
“嗬。”曲蝶影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咳嗽起來,一張蒼白的小臉漲得滿麵通紅。
“你笑什麼?”展姝忍不住截聲道,語調裏是些許不滿。
“我一笑天下間的癡情女子還真多,豈不知天下薄情寡義的男兒更多?二笑我自作聰明害人害己,最終還是逆轉不了天地報應。三笑你膽小如鼠,明明可以當麵求證,卻偏偏戴著一副人皮麵具借別人的口詰問蘇先生。”麵如死灰、疲憊不堪的曲蝶影卻是目光炯炯,似乎洞徹一切。
“你果然聰明。”展姝幾乎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幾個字。
“果然是你,殷觀星。”蘇蹙平視著緩緩揭開人皮麵具的絕美女子,語氣平靜得不帶一絲生氣。
“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微怔之後,殷觀星嫵媚一笑,一如往日。
“你今天的話特別多,譬如有關殷觀星的事情,很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而且,天煉陣法並不是展姝能夠知曉的,但你卻知道提醒我結束陣法。還有最重要的是,我命你前去監視,你卻不告訴我來犯之人並非卓陌,顯而易見,你想要借我之手除掉蘇蹙。”
“不過,也多虧了你們沒把要狙殺之人是我告訴曲蝶影,因為,如果這套連環計是為我專門設計,隻怕我不能活著走到這裏。”蘇蹙淡淡笑道,目光清冷逼人,“觀星使者,你很聰明,先利用卓陌跟我纏鬥,逼我使出完整的‘碧波寒潮’。但這也暴露了你自己,因為,這世上,還活著的人當中,隻有你才知道‘碧波寒潮’的死穴。隻是那時候我還沒有想明白,你的用意。”
“的確,我喜歡親眼見證我的獵物一步步走進我為他量體裁衣設置的圈套,這是一種很美妙的感覺。尤其,這一次的獵物是你。”她的笑容更加嫵媚,兩邊玉頰升起飛霞,甚是好看,“哎,可惜我還是了解得不夠透徹,你竟然在力盡後還能力敵變色獅子、幻影寸刀、落日蛇靈鞭、北腿王、四十二天罡地煞等一流好手,甚至於最後還破了曲蝶影苦心孤詣的天煉陣法。”
“告訴我,為什麼選我?”曲蝶影氣息淩亂地問道。
“因為你夠聰明,夠自作聰明。”殷觀星還在笑,“我記得十六歲那年,我一來到天闕宮,心情就變得很不好了。因為,第一次,我見到了比我更美麗動人的君漫漫;第一次,我見到了比我武功更高強的範攏月;第一次,我見到了比我更看似柔弱的魏翦瞳。然而,最讓我不開心的是,我見到了你,普通至極、卻能輕而易舉牽動蘇蹙心緒的你。我不明白,你容貌隻算上乘,武功資質很是平庸,性格內向近乎懦弱,可偏生是這樣的你,竟然被封為天闕宮神女,而我卻隻能被封做巫女。後來我安慰自己,那是因為你夠普通,夠沒特色,而閣主身邊出色的女人太多,以至於發現了雞立鶴群的你。直到有一天,閣中隻有你我二人,飛花劍派有人闖閣。我推脫身體抱恙,想讓你出去送死,可沒想到你竟然不費一兵一卒,將那些死士統統收服。那一天,我下了一個決定。”她悠悠地看了看曲蝶影,又看了看蘇蹙,“其實,這也是宮主的決定。隻要宮主認定我才是他最愛的人,我便就此作罷。但如果不是,我便要毀了你們兩個,不,不隻你們,還有君漫漫、範攏月、魏翦瞳。那樣,便沒有比我更強大的人了。”她的聲音一如她的笑容,柔媚動人至極,聽得人不寒而栗。
“所以,你設計去除我有關天闕宮的所有記憶,廢除我的武功。隨後又聯合沐蝶穀賀子建給我上演了一場臨死托孤的好戲,讓我心甘情願留在沐蝶穀。然後利用我為卓陌量身定製的狙殺行動,移花接木,將蘇先生引入迷局。果然妙得很。”曲蝶影呼吸急促地說完一席話,口中又連連吐血,將白色的衣衫染得通紅一片。
“我真越發覺得你非死不可了,竟然能如此精確地推測出我的全盤計劃,可見你真是深藏不露。不過,也好,省了我一番口舌。”
“沐蝶穀穀主夫人就是曲蝶影的消息,是你故意放出來的吧;卓陌跟我之前的一戰,也是你精心布局的。”
“全部答對,真不枉我那麼愛你。因為我知道,曲蝶影的布局針對的是卓陌,所以,很多伏筆對你都不會起作用。為此,我不惜大費周章,引來卓陌,讓他與你交手。這普天之下,也隻有他的劍能夠逼得你使出一整招‘碧波寒潮’,單憑陶見、葛枝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傷你。但是卓陌的劍術雖不至於重傷抑或殺死你,但卻可以逼你讓你元氣大傷。”她展齒一笑,柔情地撫著自己的黑發,像是沉溺在成功的喜悅之中,一點不著急殺了蘇蹙和曲蝶影。
“殷姑娘,抓到他們了麼?”從暮色中急急趕來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已經“賓天”的賀子建。
“當然,本姑娘算無遺策,還不是手到擒來。你怎麼耽擱這麼久,卓陌死了麼?”殷觀星橫了賀子建一眼,不滿道。
“哎,我那個乖女兒,竟然以死相逼,不讓我殺卓陌。”
“你就這麼放他走了?!”殷觀星聲音尖利起來,很是咄咄逼人。
賀子建向來疼愛自己的獨女,此時索性耍賴起來:“那還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