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找到她時，是在醫院。
    隔著窗，裏麵的她正體貼地為那男子掩了掩被子。
    我唏噓不已，“竟是狐狸版白娘子傳奇。”
    林影燁不認同，“不對。”
    我不理會林影燁，說：“定是那女子多少多少年前被那男子救了，女子以身相許，兩人恩恩愛愛，可天有不測風雲，那男子因了什麼什麼原由成了植物人。女子不離不棄，又為男子奔波勞累，還為他吸取他人精元。唉，問世間情為何物……”
    林影燁截了我的話頭，“他們沒有相愛。”
    我懵了。
    林影燁說：“如果是相愛，那她眼中就不會那麼平靜了。”
    然後，林影燁朝我笑了笑，不同於往日的爽朗，滿是憂愁。
    我第一次發現，我對林影燁的了解很淺。
    淺得我除了知道他叫林影燁，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
    5。她的目光柔和而纏綿，還帶了點羞澀。平靜如水，就連我的到來她也沒有任何驚訝與慌張。
    沒有見到本該有的驚慌失措，我有些挫敗，一時也不知道是該冷酷地說“跟我走”還是應該說“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還是她先開了口，打破了僵局，“可不可以聽我說會兒話？”
    我摸了摸鼻子，訕訕地點點頭。
    她也不甚在意我的想法，大概隻是純粹想找個人說說話。
    “我和他第一次相見，距離現在好像有好幾百年了吧，我也不大記得清了。畢竟已經過了那麼長時間了。”
    我想了想，覺著其實她已經不錯了，我和林影燁什麼時候相遇的，我連個大概時間都不曉得，隻能含糊地說“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接著說：“那時我還隻是隻小狐狸，掉進了獵人的陷阱裏，是他救了我。他就像從天而降的神仙，英勇無比地救我於危難之中。想來還真好笑，彼時年少不懂事，見他長得好看，又恰好聽過幾個狐女報恩的戲段子，就一門心思想著將來化成人形，以身相許，與他相守一生。如此一來，既了了塵緣，又實現了心中期冀。”
    我頓時精神抖擻，聽聽，聽聽，怎麼就不是狐狸版白娘子傳奇了？！
    林影燁，你果然還是太嫩了。
    “如意算盤打得挺好，卻完全忘了問他一句願不願意。”女子哭笑著搖頭，“一切都很順利，我很快便修成了人形。可是再快，也要百年。我念了他百年啊。天天心裏就想著他，愛情也就在這一天天裏到來了。再見到他時，發現他已經有了女朋友，而且馬上就要結婚了。這明顯不在我的計劃內。障礙，是該除掉的。我設法接近他，費盡心機想讓他愛上我。可他隻把我當妹妹看，對我沒一絲不該有的念頭。他們的婚期一天天逼近，我一時心急，就想了個主意。當時還樂滋滋地以為是絕頂好主意，再仔細琢磨琢磨，就能發現是個餿到不能再餿的主意。我憑著他對我的信任，把他灌醉了，還在酒裏摻了點藥……我得逞了。”
    女子笑的很得意，眉梢挑起，如一個贏了棋的孩子，“他是個大傻瓜，明明是撿了個大便宜，可他倒好，醒來後就一副恨不得去死的表情。縱然，心裏千般萬般不願意他還是認了。他和他那女朋友分了手，準備和我結婚。”
    女子把臉輕輕枕在男子胸膛，眉頭微蹙，表情困惑，“和我結婚不好嗎？為什麼他一直苦著臉不笑呢？他笑起來很好看啊。”
    說到這，她又釋然一笑，“後來，那教父問他願不願意，他沉默了好長時間，我也等了好久。然後，我看到他對我笑了，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我喜歡看他笑。可是，他卻說‘我不願意’。他從我們的婚禮上跑了，去找他喜歡的人了。嗬嗬，就他去找尋他真正幸福的在路上，他出了車禍。他就成了現在這模樣。我覺得很好，這樣他就不會想著逃離我了……你說，我是不是很壞？”
    我沒法評判她是好是壞。她是真的用心愛了，她努力著讓她的愛情留下，隻是她的方法，我不敢苟同。
    太過偏執，也會傷人。
    6。女子埋怨似的戳了戳男子的臉，很是孩子氣，“笨死了。她沒我漂亮，沒我有能耐，也沒我愛你，你怎麼就選她了呢？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我在一旁安靜地聽著，看著那女子緩緩把手端正地放在腿上，落寞自語道：“慕卿，慕卿，真好聽。可惜，卿非吾也。”
    我思忖了一會，道：“你帶上他，我讓月老把你們下世的姻緣線係上。”
    女子搖了搖頭，拒絕了，“他肯定不願與我一處。是我把他害成這樣的。還有，謝謝你。”
    我一時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我怎麼的了，你就謝我啊？我可是來拿你小命的！
    女子自顧自說道：“你帶不走我。”我覺得不大對勁，想上前，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我冷聲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女子回答地牛頭不對馬嘴，“我叫茗櫻。如果他問你，你就告訴他……算了，他一定不想知道。那老頭的錢我全轉到了卡上，他醒來後就可以和他所愛的人好好在一起了。我再也不會打擾他了。這個結果不錯吧……”
    她說得好像在交待後事一樣，我不解，“你……要離開他？”
    茗櫻白皙的手溫柔地輕輕撫摸過慕卿的額頭、眼睛、鼻梁……仿佛在努力要將慕卿的樣子刻在心裏，“他不需要我啊，他跟本就不需要我。”
    “你能到哪去？躲起來？你逃不了的。”
    不可能逃掉，最多不過是多活些日子罷了。
    “我不逃。隻不過是換種死法。”
    我順著她的話問：“怎麼個死法？”
    她與他十指相扣，“能讓他活過來的死法。連冥府也幹預的死法。”
    冥府的資料庫裏也有過幾個人，不明不白地就徹底消失了。怎麼找也找不到。對於這件事，栩息應該知道些什麼，卻不說，隻是讓我們不要管。我本不是多事的人，也就沒多問。隻是對這事還是挺好奇的。卻不想今日倒很可能解了這個迷。
    她輕輕撫摸著慕卿因許久不見陽光而顯得異常蒼白的臉，喃喃自語，“快來了……對不起，我不會再糾纏你了，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