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到天昏暗的時刻才被喚起，大概是由於白日歇著的緣故，起來時頭還有些漲，麵前有幾分模糊。
    “爺，您怎麼了？”丁香探過頭來，擔憂的打量了我幾眼。我連忙露出笑容以表無恙，不甚在意的拐開：“好好照看著小包子。”
    丁香點點頭，目送我離去。
    出了軍帳就不禁打了個寒噤，方才被褥裏的暖氣都被嗚嗚作響的風連帶著拐跑了。我哈著氣搓搓手心，再過一段時候就是六月了，屆時的關外則會與現下有著巨大的反差，一輪天日如火中燒，地上冒起絲絲白煙，似乎將水都烤盡了，而且，那時王上也該在這兒了。真是想想都暖和了些許，我走進將軍的軍帳。
    將軍仍是毫無動靜，看來是不能妄想他在一兩日內醒來了，隻是他若不醒，有些事兒就得由我抉擇，說起來我自身也無把握。饒是再目中無人的人，感到手上生生拽著二十多萬條命，眼一花嘴一快，就是屍體縱橫的下場也該感到懼怕。
    所謂怕什麼來什麼大概就是眼前的場景：容烈依舊是大大咧咧的搭著我的肩，嬉笑著仿佛對將軍負傷的事毫不知情，而劉茂的臉色可不那麼和悅，他撇撇嘴角道：“敵將如何處置，還請軍師定奪。”
    無論怎麼聽那請命的聲音裏頭都充斥著不情不願。
    我心下百般心思，謙遜的低下頭來，客客氣氣的將這事交由他發落。
    “清予涉軍尚淺，談不上定奪，還請劉老將軍指點。”
    劉茂的神色微微好轉，我就知道這寶壓對地了。以上一切說的句句屬實，但更為重要的是我必須在劉茂的心與軍威之間做出舍取，隻需低頭表明認同他長輩行家的身份輕易的使他愉悅，避免分裂局勢；或是逞一時之快，將他與他的精兵氣走，我的抉擇一目了然。
    接著我們便到了一個偏遠的軍帳，外頭倒是隻有兩個兵，但地勢巧妙，若敵軍來救，反倒能捕捉敵方。
    軍帳裏頭有一個遭五花大綁的男子，茹國國土民俗皆與霍國不同，因此他的長相令我感到有幾分奇特。光是這麼隔著一尺（23。5cm）看去就曉得他身形修長，雙目隔得較近，挺鼻大嘴，透著古怪的味兒，叫人無法去說這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我窺了一眼半途跟上的元昭殿下，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許久，但壓根兒找不著一丁點的相同之處。
    我既已放出話來，自然不能幹預這場做樣子的審問了，跟著他們一行人逼近元卿，我退了幾步，遠遠的看著。
    “呦，這不是王兄麼？”元昭殿下很是開懷的樣，居高臨下的瞧著元卿，目露陰狠，這種目光令我極其厭惡，丞相陳掠也總是用著這樣的神態去看著他人，骨子裏透出一股賊氣。還有他再明顯不過的譏笑，若是可以，我當真不願意同這樣的人呆一塊兒。
    本以為元卿是個嬌生慣養的主，憑著那相貌又猜測他性情古怪，後者先不論真假，單他一開口，前者便被壓下了。
    “王弟別來無恙。”元卿不鹹不淡的問了一句，勾了半邊嘴角，嘲諷味十足。
    元昭殿下分明是容不下他人帶著一點點的指責之意的，他怒極反笑：“如今都落到本殿手裏了還逞口舌？怎麼不為你的嬌妻掂量掂量？”
    元卿眼一瞪，即使我知他自身武藝修為不高，仍是感歎這淩厲的殺氣，大概上位者就是這殺氣與貴氣最是難以模仿。
    元卿的夫人在他心中分量一點十分的重，如今世道，拚搏戰場上卻心有柔情的將軍實在是隻手可數了。我不由得升起幾分欽佩，隻可惜我與他注定為敵，否則我倆必將成為摯友。
    “怎麼？還不給我乖順些？”這話裏帶著滿滿的小人得誌的意味，我瞥見容烈皺起粗粗的眉頭，他是直性情，不喜好審問之事，不過迫於身份而行，如今定是心生不耐了。我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告誡味濃濃的看他一眼。容烈鬆開握拳的手，不屑的退到我身旁，偏頭不再看那場景了。
    接下來無非是些口舌之爭，劉茂觀望了許久才攔下氣憤不已的元昭殿下，不吭不卑的朗聲道：“殿下，老夫要審問了，還請殿下回避。”
    元昭殿下畢竟還是清楚事關重大由不得胡來的，輕哼了一聲便掉頭走了。
    我與容烈不想再趟這渾水，假帶幾分歉意也退場了。
    “容烈，你覺著元卿那人如何？”一路寂靜，容烈向來都是話不停口的，這倒是讓我有幾分不適，不得不主動提起話端子。
    容烈沒甚精神的摸樣，敷衍的答了幾句，我估摸著他還在為元昭殿下的話語煩心，也沒再開口，一路上話少的可憐。
    劉茂到了深夜才回來，麵帶疲憊之色，我心想著也不知他審問出什麼來沒。
    誰知下一刻熊背虎腰的容烈便從一旁竄出來道：“清予，我們去放了那元卿吧。”
    我吃了一驚，幸好此時左右無人，不然非扣上個反賊的名頭。我重重的拍了他一下：“這話兒可不是說著好玩的。”
    可他偏偏像是認真的，抿唇道：“清予，我做將軍隻想保家衛國，但元昭那狗東西那副摸樣，元卿為人剛正不阿，難道我要助元昭伐元卿？”
    他說的在理，但我絕不能冒著風險。
    “你可知這事兒有多麼重大？你若放了他，他來襲將如何？你將士兵的性命置之度外讓他們情何以堪？”
    容烈看似鐵定了心：“你若不幫我，我就獨自去幹。”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