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音夫人可有法子說服俊州兵將圍剿俊二公子？”我支著下巴，抱有期望的問。
    劉念音一勾嘴角，笑容明豔動人：“左卿大人隻需在戌時（19-21點）帶著侍衛前去說服夫君即可，念音自會將人帶到。”
    我頷首應允，據她所說，每日戌時，那俊二公子都會小歇一會兒。隻要到時我們想辦法進入劉念晴的閨閣便是。我不由得看了一眼劉念音，委實是個聰慧女子，隻可惜不是個男子。
    “大人若是看得上念音，念音家中仍有一個小妹尚未出閣。”劉念音察覺到我的目光，笑著打趣道，眼見十二也直直的盯著我，我低頭躲過他們的眼神，尷尬不已。
    時間一溜煙兒過去了，戌時即將到來，我們兵分兩路散開行動。
    出乎意料的是劉念晴居住的玉蓮閣並沒有守衛，我猜想也許是俊二公子手抓著劉念音，所以吃定了俊州侯吧。
    走進玉蓮閣，一眼望見了來回踱步的劉念晴。
    “你們怎麼來了這兒？”她收起猶豫之色，一臉嚴肅，我十分好奇，身為一介武將的劉茂是如何栽培出兩位這樣如花似玉且聰穎過人的夫人的，也許他也是個值得收服之人。
    我麵上帶笑，從容不迫的回答：“我是霍國左卿蘇清予。”
    劉念晴不可置信的膛目。
    “我已救出念音夫人，特來說服俊州侯歸順王上，我們必將保州侯府不沾一絲血腥的除掉俊二公子。”我拋出誘人的誘餌，這是對雙方都有益的結果，也正是他們所需要的。
    劉念晴一如料想的拖延時機以奪得更有益的條件：“念晴需要詢問夫君的意願…”
    十二上前一步，利劍出鞘，冷漠的表情鎮住了劉念晴。我站在原地，與十二相反的是柔和的語調：“州侯夫人莫要貪心，此時此刻拖延時機也不會有更好的報酬。若州侯夫人執意如此，清予隻好擁立俊二公子為州侯，以俊州侯要挾他歸順王上。”
    劉念晴恨恨的剜我一眼：“卑鄙。”
    “不敢當，清予隻望念晴夫人明白，清予勢在必得。”
    僵持的氣氛被另外一人打破，他披著外衣，臉色蒼白，分明是十分虛弱的模樣：“念晴，休得多言。”而後朝我一拜：“左卿大人莫要降罪於內人，臣知曉大人顧大局，一切聽從大人之意。”
    這是最好的結局，我感激俊州侯的出現。說來容易，但是俊二公子隨興殘暴的性子壓根兒不適合為官。何況劉念音又豈會輕易放過我？不過他倒是一如既往的溫和良善，我與他相望，欣賞以及男兒所有的擔當同時出現在我們二人的眼中。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已經順理成章，從與圍剿二公子到一切都在夜色的掩蓋下暗中完成。
    詳談了歸順王上的事略後，我即日啟程回都，俊州侯於十日之後攜帶劉念晴劉念音姐妹定居國都，將俊州事務交由親信打點。
    丞相的門人之一就這樣毫無條件的歸降了，想必十日之後他的麵色定不好看。也許他還會狠狠的剜一眼我與容靖，我愉悅的勾起唇角。
    “公子，再過一個時辰便可及臨水。”十二遞給我一個水囊。
    我喝了一口，又拿過一個水囊朝俊二公子走去：“喝些水吧。”
    俊二公子懶懶的瞥了我一眼，滿心不願的閉上了美目。這俊二公子老實的過分，不但沒有趁機逃跑，而且不帶一絲怨言的任由我們鎖著他的手。但三日之前，他著實傷了心，眼見自己的心上人派人圍堵自己，應當是不好受吧。
    “俊二公子，你…當真愛慕你兄長？”我心存好奇，禁不住問上一問。自小到大，雖耳聞男風但畢竟隻是略有耳聞。
    俊二公子扯了扯嘴角，伸出手來在我臉頰邊一劃，尖銳的指端令我疼痛不已。我捂著臉退了一步，見十二拔刀怒視，出聲安慰道：“無妨無妨，十二你坐下。”
    “哼。”俊二公子不領情的一偏頭，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再搭理我。我隻得繞到另一邊，又將手囊湊過去：“喝一口吧。”
    俊二公子麵容抽搐，仿佛是忍無可忍了一般，他一把揪起我胸口的衣裳，惡狠狠的威脅：“你再靠近我一步我就殺了你。”
    惡劣的語氣以及渾身散發出的殺氣讓我明白他不是在玩笑。
    我沒同他計較，擱下水，招呼押送他的隨從上路。
    走了半個多時辰，我看到一個不該出現的人。
    “王上。”我睜大雙目，慌忙下了馬行禮。
    王上仍是威武非常，一如一月前。
    我正想開口稟告俊州之事，他搶先說道：“一切孤已知曉。”
    也許是暗衛稟告的，我暗暗想著，也就沒再說話。
    “同我走走吧，讓他們先歇著。”王上一副叫人不得拒絕的神色，我禁不住溢出笑聲來，吩咐十二看著俊二公子便跟著他胡亂走起來。
    “一月，過的還好麼？”王上忽的轉過身來，目帶緩和的柔意，我心下被感動的心緒裝的滿滿當當。
    我連連點頭：“好。”
    王上拍了拍我的肩：“孤知道定是苦了你了，嶽州侯那邊已經被容靖收下了，已經成為我們的細作，你莫要再費心。”
    我抬起頭，看到他的眼裏映著的我，眉目幹淨，喜悅之情一目了然：“那麼，便可以對付丞相了？”
    “不。”王上搖了搖頭，背對著我看向天際，衍生出寂寞之感。高處不勝寒，他定是艱辛萬般的吧。
    我正想著，他又開口：“丞相手有先王旨意，可免一回死罪，這也是孤不易動搖他丞相之位的緣故，要除他需密謀，你莫要心急。”
    “也罷，總說些政事。”
    臉頰發熱，我想我的麵上一定有些發紅。加上這一個月，我已待在王上身邊四個月了，初見時的淩冽、朝堂上滿身壓迫、私下裏的陰沉不定、解釋時的無奈之色、駁回我的請奏時的無情以及探望時的溫情脈脈猶在腦中，昭華卻飛一般的流逝了。這四個月，雖是苦極累極，但也是我最開懷的日子，給了我這一切的都是眼前的人，我的王上。而他現在待我如友，實在叫我激動不已。
    “入了臨水，你便把俊二公子送去容靖府上，孤在宮中設宴等你。”王上看著我，雙眉高挑。
    “送去．．．容靖府上？”我迷惘的反問。
    他淡聲說道：“他是容靖記掛多年的心上人。”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下一刻便被輕輕地抱入懷中，耳邊回蕩著另外一個人的讚許：“子允，你做得很好。”
    我險些如女子般委屈的訴苦，但我隱忍著，感到他的健壯的肩膊離開，然後他連人也不見蹤影。
    眼前的人影方才消失，我有些承受不住的蹲下身來。
    值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王上肯定了我的一切，其實當日俊二公子掐住我的脖頸時，我就在想，若我死了，高坐在王位上的王上會不會露出一絲不舍？若我死了，誰來與他並肩除敵呢？那一刻實在是迷惑極了，全然沒有懼怕，也沒有思及十二或是清致，隻是憂愁的想著，如果我死了，那個王上將會如何？
    我抬起雙手掩蓋住雙目，為什麼當時內心會深信王上會為我不舍，會需要我與他共戰？為什麼那樣強勢的帝王會叫我感受到溫情，一如父親的肩膀以及娘泛著笑容時的容顏。是因為他給予我的無以比擬的信任吧，明明是帝王，明明該對一切人懷有防備，但就是如此自然而然的寵信於我，叫人…如何不為之傾覆。
    我抬起臉來，手心有些濕意。
    我自小生在蘇家，聽慣成千上萬的諛詞虛意，所以早早的明白了一切。明白那些讚美我的人也許並不是在讚美我蘇清予，而是我身後的蘇家，是富貴與名利。因此我養成了溫和的性子，不拒攀炎附勢之人，但設有心防。隻有父親與娘、清致、十二的話才能當真，如今是叫我如何是好？
    王上，你叫我如何是好？
    你要的的確不單單是我的才智，還有絕對的忠誠吧，所以才這樣降伏我。
    我對著空幽的清風微微一笑：“我…蘇清予必一世忠於王上。”
    一次又一次的許諾，一次又一次的感動，我從未如此刻般的驚心動魄，本該是連命都握在他人手中般的沉重與蒼涼，但是明明內心裝滿的都是一腔熱血。我終於明白為何父親提及他的先王如此驕傲，正如我此刻的傲然，因為我跟隨了一位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