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言 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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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頂軟轎穿過重重宮闈,轎簾上繡的翠色蒼龍顯示裏頭的人身份不凡。行了約摸半個時辰,幾根修長瑩白的手指微微挑開轎簾,慵懶的嗓音裏流露一絲焦躁,“再快些。”
“回七皇子的話,這轎子臨時找來已是舊物,不甚牢靠,若是奴才們腳程再快可要顛著主子了。”在前頭領路的伶俐宮人十分恭敬地低聲提醒。
小雲子擔心天雨路滑,自家主子也不知為何心急火燎地往七皇子的寢宮趕。主子和七皇子皆是虞妃所出,平日裏也算得頗為親厚,今日主子的神色卻是難以掩飾的微慍,不知那乖張凶殘的七皇子做了什麼竟然越過了主子能容忍的底線。
正在小雲子尋思之時,轎中人沒有出聲,但很快便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隻聽那人開口,“無妨。”
“是,主子。”小雲子使了個眼色示意那些抬轎的宮人快些,還不忘出言吩咐,“穩著點!要是三皇子磕了碰了,小心你們的狗頭!”
到了冰鸞宮外還未等軟轎放地挺穩,南鸞子淵便一個跨步從裏頭躍出,顧不得皇室威儀一路直奔內室而去。越是靠近隱約的嚶嚀之聲便越發清晰,猶如長針刺入脆弱的耳膜,隨後直穿心肺。
那低低淺淺的嚶嚀散在南鸞子禦的汙言穢語中幾不可聞,可子淵就是能聽得十分真切。那聲聲委屈至極,卻又不敢違逆,甚至帶著隱隱期待的淒然,聽得人心疼不已。欲推開門扉的手此刻卻生生停下,子淵深吸一口氣,房內淫靡水聲與肉體相撞之聲愈加緊湊激烈,較弱的喘息急促得快要無法維持,終是閉上眼一腳踹開了雕飾華美的大門。
眼角吊高,心頭怒火陡然躥高,子淵從未想過怒意會如此難壓抑,而此刻,便是。
“南鸞子禦!你怎麼可以碰他!”
身形一躍直接將內力關注在右掌,雄渾力道滑出一道犀利掌風直向床榻上的人襲去。前一刻還在縱情聲色的絕美男子絲毫不為所動,遊刃有餘躲過殺招,任由床上赤裸的人暴露在轉瞬即到的掌力之下。
連忙收回內力,下盤一轉一個回旋避開了與昏睡的人接觸,饒是如此子淵還是受內力反噬,咽下了湧上喉頭的腥甜。感覺冷厲氣勁擦耳掠過,正是身後的子禦直追而來,原本插在頭上的玄冰玉簪被他握在手中當做兵器。子淵一腳踢飛幾案上的瑪瑙凍石杯,阻擋了子禦的來勢,趁著短短一順腰間長鞭已然在手,甩出手如同靈活蜿蜒的遊龍,分毫不差將子禦的雙手縛在一處,又往床柱上纏了兩圈。
子禦見掙動不開,卻依然不死心,足下運氣雙腳躍過頭頂,抽出懸在床頭的長劍,以足代手甩出一道道冷光。劍氣橫飛入牆三分,頃刻間奢華的冰鸞宮內室已經一片狼藉,價值連城的器物擺設全都成了碎片。
如此不依不饒,更是加劇了子淵的怒氣,再也不收下留情,劈手躲過長劍橫在子禦頸間,手下用力滑出一道不淺的傷口,頓時血色染透了白綢衣領。
察覺到痛楚的人雖不服氣,但總算老實了下來,眸子裏燃起陰惻的火焰,一臉的似笑非笑,“做什麼那麼大火氣,三皇兄趕緊放了本宮,本宮命人端些雪梨銀耳茶來,清熱敗火。”
“雪梨銀耳茶,你還喝得下!為何要碰小楓!”僅是一眼就不忍心再看。
床榻上的人已經昏睡過去,他們倆這麼鬧騰都沒有醒來的跡象。素色的錦緞綢被上暈開了大片片的殷虹,可想這孩子方才受了何等苦楚。孩子還不到束發的年紀,身子也不好,一日大半都是喝了藥淺眠,哪裏忍得了這等羞辱?
“呿。父皇如今病入膏肓纏綿病榻,沒精力再護著他。本宮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是個啞巴也就算了,偏生還那麼得父皇寵愛,憑什麼!不過倒是生了副好皮相,在床上伺候伺候算是他的福氣。嘖,天生媚骨,三皇兄你方才是沒瞧見,這小騷貨可淫蕩得很,除了叫不出聲外其餘還真不錯。送到吟雪閣當小倌說不定吃香……你瘋了!”瞪著沒入胸腹的冰冷劍身,子禦直覺疼痛難當,血流不止卻不似常人那般立刻昏厥。
任由長劍插在子禦腹中,子淵捅了這一下算是消了氣。出門吩咐守在不遠處的小雲子去拿水盆紗布和傷藥。小雲子手腳利落,不一會便將東西準備齊全,又識得眼色曉得主子不用自己幫忙,一溜煙便去了回廊的拐角處。
輕柔把還在昏睡的人抱起來,麵色蒼白,額上都是虛汗,子淵仔仔細細拭了一遍又換了一塊上好棉布清理了傷處,塗了藥膏替人兒攏好了絲被。小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子淵也一一擦去,輕輕吻了吻秀美的額頭,“好好睡一會,醒了本宮帶你回星鸞宮去。”
最是看不慣子淵對待那小子這般溫柔體貼,子禦隻覺一陣反胃,幹脆別過頭不去看,開口語氣又冷硬了幾分,“這劍可能拔了?我讓你捅了一下你還不解氣?血不經流,我死了不打緊,讓三皇兄你背上弑殺胞弟的罪名可不好。”
聽著子禦陰陽怪氣的話,子淵卻不動氣。兩人年歲相差不過一年,又自小形影不離,子禦掉根頭發子淵就知道他在為什麼犯愁。既然他不自稱本宮,便是有了緩和的餘地,子淵自是不會多計較。素手一揮手中凝聚的內力呈內吸之勢,淩空將長鞭收回。
鬆了鬆被縛得有些僵硬的手腕,自己抽出了前後貫穿胸腹的長劍。痛得一絲絲抽氣,子禦在心底暗罵幾聲,長劍隨便一丟,晃著身子去屏風後頭換下了染滿鮮血的綢衣。
殷紅血色侵染層層衣飾,知道最裏一層褻衣也被褪下,露出白玉一般無暇身軀,胸腹上根本不見傷痕。若不是沾染了一些殘留的血跡,好似根本沒有被捅過那一劍,子禦擰了擰嘴角草草用濕布擦淨了斑斑血跡,除了失血頗多臉色蒼白外不見有何不適。
“你那身子受再重的傷也能轉瞬恢複得不留痕跡,小楓可不是。你要是再犯下回可不是插一劍那麼簡單,本宮會試試把你砍成十七八段,看看到時還能否複原,畢竟,本宮也很好奇,你這神乎其技的愈合能力到底能夠到什麼程度。”將軟被連同幾乎沒有重量的小人輕柔抱在懷裏,子淵頭也不回地跨出門口。
額頭引引冒出細密的冷汗,子禦係衣扣的手頓了頓。
“該死!”一掌拍碎了琉璃屏風,卻忘了自己流了那麼多血氣力不濟,內力強行凝聚之下一時間頭昏眼花。跌坐在身後的木椅上微微喘氣,子禦心中忿忿。這個皇兄看著溫文爾雅甚至溫柔得有些溫吞,不為人知的一麵卻是陰狠殘忍,子禦清楚他說得出做得到。
做什麼要護著那小子!自從父皇從民間接回那個小雜種他和子淵之間便漸漸有了嫌隙,他不會管子淵喜歡何人,是男是女是美是醜是富是貧都不關他事,可子淵偏偏喜歡上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皇弟。子淵向來都是以扶他坐上皇位為此生目標,他也是真心信任感激這個最親的皇兄,他不容許那個小雜種把子淵害得死無葬身之地。
原本隻有登上皇位這一個計劃,他所做一切都是為此。但是如今不得不分出心神對付那個啞巴雜種,殺了南鸞子楓,是他南鸞子禦必定要做到的事!
小雲子早就備好了寬敞的軟轎,走在最前頭領路,一路回了星鸞宮伺候子楓。看著睡得不甚安穩的小人躲在被子裏微微發抖,小雲子也不免有些心疼。這個陛下親自從民間接回來的皇子身子孱弱,生得又不太像陛下,不比其他皇子都是英挺俊朗,子楓年紀還小卻已是顛倒眾生絕色傾城,極受陛下寵愛。
要不是子楓天生不能開口說話,恐怕陛下會將皇位都傳於他。小人一點心機都沒有,或許無法開口正是他的保命符,否則以他的單純早就在這凶險的宮闈裏身首異處。
拿來備在星鸞宮的草藥,小雲子利落地吩咐信得過的宮人去禦藥房煎了。子楓初來之時總是戰戰兢兢像隻鵪鶉,南鸞玄身為一國之君隻管給他最好的,卻不知他口不能言實則忍下了許多病痛。直到南鸞玄找來禦醫想替子楓看看是否能有說話的可能,才查出了一身的病,自此藥不離身。
發出一聲極細小的嚶嚀,子楓動了動身子,關節酸痛私處熱燙,小人便乖乖不再亂動。
“小楓,有沒有哪裏不適?”見床上的人醒來,子淵一個跨步坐到床榻邊,探手撫上子楓的額頭。果然掌心裏的溫度有些微燙,立刻吩咐小雲子多煎一副去風寒的湯藥。
幾不可覺地搖頭,子楓稍稍探出粉唇小心翼翼地舔著幹裂的兩片唇。子淵見他這般怯懦,心底歎氣,讓小雲子拿了沾濕的手巾來濕潤。輕輕握住子楓冰涼的手,忖度詞句之後才道,“以後莫要再去尋子禦,有何事你告訴於我,曉得了?”
定定看著子淵,向來聽話乖順的人卻始終不肯點頭。
不知他為何犯倔,子淵任何事都能對他百依百順,但唯有子禦不得再讓他靠近。臉色陰沉下來,桀驁的眉眼仿佛孕育著雷電,淩然霸氣震得屋內宮人皆是一顫,“這事,就這麼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