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悶油瓶悄無聲息地站在床頭，從上而下俯視著我，認真地注視那張絲毫沒有表情的臉孔，淡然的眼眸中看不出主人任何的情緒，我卻悲喜交加油然而生，忍不住問：“你真的是悶油瓶嗎？從天山回來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還是說……”
     果不其然，冰冷的雙手緊緊卡住了我的脖子，“吳邪，我會一直等你，直到你來赴約……”低沉而又飄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脖子上可怕的觸感漸漸消失，“不要走！”我尖叫著，看著悶油瓶再次如鬼魅般消失，隻有他嘴角那詭異的弧度深深印在了我的腦海中。
     那意味著什麼？我猛然睜開眼睛，無神地望著慘白的天花板。
     “老板，你想什麼想那麼出神呢？”王盟的手在我的眼前了晃了晃，臉上寫滿了困惑與擔心。
     “忙你的去。”我轉頭望向窗外，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這裏還真是文明的世界，比起那些與世隔絕的墓葬。
     “老板，你真的沒事？”王盟不死心他繞過桌子，認真地問我。
     “你看我好好地坐在這裏能有什麼事？你還是……”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對麵的人行道上，身體條件反射般地追了出去，他回來了？
     雖然眼疾手快追趕而去，那人卻像空氣一般消失不見了，剛剛的難道是幻覺？
     尖銳的刹車聲響起，我幡然醒悟，身體卻像被釘在了馬路中央動彈不得，並沒有絲毫恐怖的感覺反而有些可笑，想起在那些詭地凶墓中都不至死的我如今卻要葬送在車輪下，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了！
     “老板！”王盟尖銳的慘叫聲不亞於刺耳的刹車聲。
     悶油瓶這就是你布的局？一個人在陰曹地府寂寞了，要叫老子來陪你？十年之約，我等不了沒想到你也等不了……緩緩閉上眼睛，坦然迎接強烈的撞擊。
     預想的疼痛並沒有到來，那輛銀灰色的奧迪穩穩地停在了離我隻有5cm之遠的地方。
     “老板，你瘋了啊！沒事站路邊當信號燈啊？”王盟驚魂未定地來拉我，拉著我的手不自然地顫抖著。
     我不理會他，卻對那個差點撞上我的司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死死盯住車的擋風玻璃，無奈車窗都貼了膜，隻能大概勾勒出一個人影。有些奇怪，一般人早就伸出頭來罵神經了！該誇駕駛者有膽識、有魄力呢？還是說他是個不懼殺人的罪犯？
     車內的人似乎也對我的打量產生了興趣，伴隨著車窗緩緩落下，一張俊朗的臉露了出來，鼻梁上架著大框墨鏡使我看不清他的全部表情。“讓你受驚了。”禮貌而又帶些嘲諷的說辭。
     聽到那聲音，我的血液抑製不住地沸騰起來，推開王盟，衝向那人，在與他對視的過程中，從淡茶水的玻璃中我看到了自己驚異的表情。幾乎是搶奪下那副墨鏡，整張臉孔都顯露出來了。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張啟靈，你個混蛋！
     “你怎麼會在這裏？”我嚴厲地質問他，並企圖把他從車裏拉出來，可是車門上了鎖。
     “你認錯人了。”平淡的表情，平淡的話語，麵對狂亂的我，他似乎處變不驚。
     “你想耍我嗎？我承認被你驚到了。”我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靜，心裏卻像炸開了鍋，煩亂不已。
     “你需要看醫生了。”還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他從我手中搶回墨鏡，準備離開。
     “什麼？”我瞪大了眼睛，被瘋子當成瘋子麼？算你狠！“你個騙子！我知道那是易容術！”憤怒的我把半個身子都探進車裏，想要從他那張臉上撕下一張人皮麵具。
     慌亂！異常的惶恐！我究竟想要證明的是什麼？
     “不用白費力氣了。”他輕而易舉地抓住了我的雙手，表情冷冽起來。
     “你究竟是誰！”我衝他吼道，鉗住手腕的手掌有著可怕的握力，想起昨晚的噩夢，冷汗不由自主地落下來。
     他靜靜地觀察了我一分鍾，頭慢慢湊近我的耳朵，熟悉的臉孔在瞳孔中放大，他輕聲但清晰地說道：“吳邪，來不及了……”
     沒等我反映過來就被推出了車外，呼嘯的引擎聲宣告他揚長而去。不能否認他的話對我的衝擊是巨大的，被埋藏在心中潘多拉的魔盒又打開了。為什麼他有張啟靈的臉？為什麼他有他的聲音？為什麼他會知道我們的約定？為什麼……
     太多的為什麼讓我的大腦又混沌一片，好不容易想要忘記的，為什麼又要讓我想起來？是想要讓我恨你還是想讓我接受懲罰？
     被王盟扶進屋內，癱軟地趴在梨花木桌前，我感到頭痛無比，從前那種糾結的感覺又回來了，但是在內心深處我卻有一種渴望，真正了解所有的真相。
     “老板，快喝口茶壓壓驚。”王盟手忙腳亂地給我上茶。
     “我困了。”簡單丟下一句，我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老板……”王盟似乎還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走在吱吱作響的樓梯上，邊回想過去的種種，還是那團錯亂的線，這次能理清麼？忽然像想起了什麼，我停下腳步，“王盟，我有多久沒出遠門了？”
     “這個……三年了吧……”王盟小心翼翼地作答。
     “三年了，原來已經三年了，三年……”我反複嘀咕著，站在了衣櫥前，拉開櫃門，推開衣服，拿去隔板，在櫥底取出一個精致的楠木盒子。我把盒子小心地拿在手裏，緊張地打開，橘紅色的絲緞之上陳列著黑色的怪異器物。輕輕地從盒子裏拿出鬼璽，剛接觸一股寒徹心底的涼意就透過手心傳遍全身，果然是至陰之物。
     仔細端詳，那黑玉靜謐地躺在我的手掌中，沒有絲毫的變化，這個東西真的就是打開冥府大門的鑰匙？
     想著想著，我突然激動起來，托著鬼璽的手也有些顫抖，為什麼我們要那麼死腦筋，拚命鑽牛角尖呢？如果沒有了這鑰匙，那道大門就打不開了，自然而然會把一切的秘密緊鎖在裏麵，直到永遠！其實根本就不需要什麼人去守護！那種鬼地方還要人去守護？
     雖然這麼多年來都是張家在守護那個核心，但是張家消亡了呢，老九門也絲毫沒有想要接手的樣子，難道那樣核心的秘密就會暴露嗎？根本不可能！現在的人連金融危機都顧不過來還有空去探究那些犄角旮旯的事？
     悶油瓶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被老不死們的規矩給坑害了！因為豁然開朗迫使我有種想要哭的衝動，守護隻是形式主義罷了，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吃飽飯沒事幹隻想尋死的家夥？我握緊手中的鬼玉璽，得出自己的結論：要打破詛咒，並且把悶油瓶從那個鬼地方解放出來！
     一手把玩著鬼璽，一手撥通了熟悉的電話，“小花？我想來趟北京，麻煩你幫我聯係一個人。”
     我想要去見那個人，立刻見到，趁著這炎炎盛夏，冰雪消融……
     不知道經曆了多少奔波，我疲憊地站在那高聳的青銅門前，缺少了驚歎、恐懼與敬畏之情取而代之的是怨恨，就是它連活人也要關著！
     不知道打開門會見到什麼？他會第一時間站在我的對麵嗎？會為我提前赴約而感到詫異嗎？會和我一起離開嗎？
     從背包中取出鬼璽，高舉過頭頂，門卻沒有絲毫的反應。我震驚地感受到手中的東西忽然碎裂開來，變成粉末，伴隨著門縫裏吹出的陰風消散開來。我驚恐地握緊拳頭，想要收集粉末，卻怎麼也抓不住，無力地敲打大門，卻紋絲不動。
     張起靈，你這個騙子！
     或許是感受到了我的悲鳴，青銅大門竟緩緩打開了，門口站著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和三年前一模一樣，沒有一絲的變化。有種錯覺我都分不清他到底是人還是鬼了，那種飄忽的感覺怎麼也抓不住。
     “我來接你了，走吧。”我朝他伸出手。
     他定定地看著我，眼神有些空洞，但還是搖了搖頭。
     “為什麼？這裏根本就沒有守護的意義！”我怒吼道。
     “一起回去吧，所有的罪孽我會和你一起背負。”放軟口氣，我緩步走向他。
     他的表情閃過一絲動搖，但很快恢複了平靜，還是沒有向我伸出手。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讓我再過七年來接替你嗎？混蛋！”憤怒地放下手握緊拳頭，內心甚至湧現出殺死悶油瓶的衝動。
     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搖了搖頭，他是不需要我去接替了嗎？最終還是他把我舍下了啊。
     “為什麼要讓我活得那麼糾結？”我無力地跪在地上，掩麵深埋內心的悲哀。
     “為什麼無法忘記，一切早就結束了。”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這次才是本尊，被溫柔地抱住，淚水不爭氣地打濕他黑色的衣衫。
     朦朧中看到了門內不遠處一對刺目的森森白骨，不忍再看的我隻能鑽進那絲毫感受不到心跳的胸膛……
     濕熱的液體流進嘴巴，鹹澀無比，我睜開疲倦的眼睛，又是一個討厭的夢。手中一陣冰涼，原來那鬼璽並未化成玉粉，望著這個鬼符我若有所思起來。
     （happynewy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