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聽塵風塵仆仆趕到醫院時，倪芊羽正低垂了頭，坐在長椅上。聽見腳步聲，她立刻抬起頭來，哭喪著臉。“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先別說這些了，莫離怎麼樣了？”連聽塵打斷她的話。
    緊咬下唇，倪芊羽指了指手術室的門。
    沒有再去追問什麼，連聽塵跌坐在等待的長椅上。緊握的雙手昭示著他的不安。
    倪芊羽的心更痛了。不安，自責，無助，這一股腦的情緒如海水般侵襲著她。她終於明白：不是自己的便永遠不是，更多的糾纏，隻能帶來無盡的痛苦。
    何必要繼續折磨下去呢？
    漫長的3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緩緩開啟。連聽塵眸中閃過一絲光亮，緩緩站起身來。
    倪芊羽則一躍而起，撲上前去。“醫生，她怎麼樣？”
    醫生掃了一眼二人，淡淡答道：“手術很成功。用不了多久應該就可以恢複。不過——頭部受到了震蕩，可能會有些意外的結果出現，做好心理準備吧！”
    倪芊羽剛想問什麼後果，連聽塵卻淡淡答一聲“哦”，硬是將她生生堵住。倪芊羽心中猛地一沉：原來，莫離在他心中，是如此重要。
    病床邊，連聽塵緊握著莫離的手，就這樣深情的望著她。燈光映照下，她的臉色是如此蒼白以致透明，卻是一如往昔地完美。長長的睫毛，在臉龐上投下一脈陰翳，恍若遺世仙子。
    指尖傳來的輕顫令連聽塵猛地回神，欣喜若狂看向莫離。
    那長長的睫毛稍作顫動，而後，莫離緩緩睜開眼睛。初眸中僅有茫然，一分鍾後，方慢慢聚焦。然後，烏珠輕輕轉動，目光落在連聽塵身上。“聽塵……”她蒼白的唇動了動，輕吐氣息。
    “莫離……”連聽塵握著她的手，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倪芊羽正好自門外走進，見狀不由驚呆了。緊接著，她飛撲進門，險些喜極而泣。“謝天謝地，莫離，你終於醒了！”
    莫離盯著她幾秒，眸光未動。
    倪芊羽微愕。她敏銳的覺察，莫離有哪裏不對勁。
    果然，莫離秀眉微蹙，緩緩推開她的手。“你是……”
    “我是倪芊羽哇，你怎麼會不認識我呢！”倪芊羽笑道，她天真的以為，莫離是在開玩笑。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莫離輕聲說。
    倪芊羽呆住。看莫離的神情，卻不像是在開玩笑。她吃驚的後退一步，跑出門去。
    連聽塵同樣的吃了一驚。他記得，莫離分明認得他，又怎麼會不認識倪芊羽了呢？
    醫生很快被倪芊羽叫來。簡單為莫離做過檢查，醫生得出了結論：選擇性失憶，隻記得失憶前想著的那個人。
    “什麼！”倪芊羽驚叫出聲，被連聽塵一個充滿警告的眼神嚇得閉了嘴。
    莫離低垂眼簾，抱著被子坐在床頭，頭抵連聽塵的胸口，眸子裏什麼情緒都沒有，空蕩蕩的。
    莫離躺下入睡，倪芊羽小心的把連聽塵叫出門去。“聽塵哥哥，莫離變成這樣，怎麼辦啊？”
    連聽塵心說，不開心的事忘了才好呢，麵上嚴肅的思考了半晌。終於，他淡淡道：“隻要莫離沒事，何必管那麼多？”
    倪芊羽怔住。
    莫離受傷的消息，一日之內，傳遍S大。於是，流言四起。有人甚至說，倪芊羽為著連聽塵而爭風吃醋，故意把莫離推下樓。
    來看莫離的人不少，卻都被連聽塵擋回去。他說，莫離需要靜養。
    於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倪芊羽身上。譴責，唾罵，比比皆是。
    “莫離……”
    次日，莫離正坐在窗邊翻醫書，就聽見這一聲叫喊。她下意識的側過頭，就見倪芊羽滿目憂傷的站在門口。
    莫離友好的向她笑笑。“請進。”
    “不，我先不進去了。”倪芊羽搖了搖頭，後退了一步。“莫離，你認識我嗎？”
    “我記得你。”莫離笑笑，一臉天真。“我醒的那一天，你來過。”
    倪芊羽沉默良久。“莫離，我要走了，回我的故鄉去。我妹妹——你還記得她嗎？她寫信叫我。”
    莫離哪裏明白這話的含義，隻輕輕笑了笑。“嗯，一路順風。”
    倪芊羽一呆，欲言又止。也便是在這時，連聽塵走進門來。倪芊羽見狀，低著頭，默默離開。
    當晚，莫離幾是輾轉難眠。
    晨光亮起的一瞬，莫離猛地坐起身來，伸手探向枕頭下。秀眉微蹙，她從中摸出一遝厚厚的信紙。
    每一封信，都用別針別著一張照片。所有的照片上，都是同一個女子。或喜或悲，有一雙明亮恣意的眼睛，很黑，很亮。
    莫離閉上眼，把那一遝塞回枕頭下麵，不願再看。她感到，眼瞳深處，滿滿的，似乎要漾出來。
    時光來去匆匆，不到一周，莫離便可以下地了。間或，連聽塵會扶她在走廊上走過，沐浴陽光。
    易諳然到來時，就看到這一幕：連聽塵倚在窗邊，雙手環著莫離的腰，而莫離，把頭靠在他胸口，靜靜閉目養神。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殘存一片淺金。
    這一幕，令人歎為觀止。
    連聽塵最先察覺他的到來，移目看向他，淡淡一笑。
    莫離敏感的抬起頭，就見易諳然一身白衣，略顯局促的站在走廊對麵。那樣明亮的眼睛，澄淨似天空，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