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那麼急，好像在催促著什麼一樣。
    看到那黑色高大人影從車上下來，潔白的臉龐在這陰暗混沌的天地間像是一朵初綻的白蓮，襯著高大的身形卻格外的和諧。
    他朝我走過來，我透過雨簾打量他，頭發仍舊一絲不亂的熨帖，除了眼角泄露的一絲疲憊，幾乎仍是以往的那個毫無破綻的他。
    我鬆了一口氣。
    他走到我麵，沒等開口就笑了。
    那笑容讓我的心微微一縮，像被攥住了要害一樣。
    所以在他握住我的肩膀朝他拉近的時候我沒有掙紮，感覺他無聲的用力揉捏我的後背，所有的遲疑都消失了，甚至伸出手回抱住了他。——如果這能使他感覺好一點，我願意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
    “傻瓜。”我說。
    他推開我，皺著眉。
    “你為什麼突然來找我？”
    “沒事就不能找你？”
    “先進車裏說吧。”他鑽進傘下擁著我朝車子走去。
    “宏華是怎麼回事？”上車後我裝作不經意的問。
    他遲疑了一秒，隨即那雙眼失去了明度一般低垂了下去，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有些陌生的冷靜。
    “這是公司裏的事，說了你也不懂。”
    “我以為是因為我。”我低頭說。
    “你想什麼呢，怎麼可能。”
    他輕聲，頭向我依了過來，最後停靠在我大腿上。
    “最近總是頭疼，你幫我像以前那樣按按好嗎？”
    我觸摸著他光滑潔白的額頭，想起了我和他剛剛重逢的那一段日子。
    雖然不是沒有煩惱，卻也強過現在。起碼，那時候的黃子龍並不像現在這樣被我牽連。
    “這個公司，其實不要也罷。”他忽然自言自語一般小聲說，“本來我也要回去繼承家族裏的事業。”
    “上次你說……你說李海波給你媽寄了我們的照片……你家那邊沒事吧？”
    “沒事。”他漫不經心閉著眼。
    “沒事就好。”
    說是來見他，但是真的見到了又能怎麼樣呢，我沒有支援他的力量，甚至不如唐宇。
    “宏華隻是缺資金而已嗎？”
    “你放心好了，雖然本來已經承包的項目宏大給我斷糧，隻要在合同到期之前找到新的合資方就好。”他說的輕鬆，我卻知道事實也許並不是那麼樂觀。
    就像黃子龍說的，也許他並不在乎宏華帶來的經濟效益，但那是他經營十年一手把持的公司，雖然我和他隻是生活了一段時間，卻知道那對他有多重要。
    腿上傳來放鬆的壓力，我看著這個疲憊睡去的男人，有些憐惜。
    “黃子龍，度過了這個劫，以後就不要再傻了。”
    我在他的耳邊悄悄說。
    從黃子龍那邊回到家，夏洪正坐在客廳裏，因為陰天的緣故，屋子裏陰沉沉的，卻沒開燈。
    自從上次把鑰匙給夏洪以後，他就會經常這樣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我家。
    “什麼時候來的？”我一邊換鞋，走進來打開燈，“這麼黑，怎麼不開燈？”
    “你不在，開不開燈有什麼區別。”他一動不動的說。
    我頓了一下動作，一陣心虛。
    “吃飯了嗎？”
    “沒有……你怎麼這麼晚，電話也不接。”他站起來，臉上帶著點不快。
    “恩……加班。”
    我含糊的說，套上圍裙躲進廚房。夏洪緊跟進來，貼著我的背後站著，呼吸都吹到了我的後脖頸裏。
    過了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嗅我的氣味。
    “幹嘛！”我推開他。
    他比我高半個頭還多，垂著眼睛看我的時候有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我更心虛了。
    “你去幹嘛了？”他又問，這次明顯比上次堅定很多。
    這家夥是狗鼻子嗎？黃子龍身上的確有男士香水味，但是進門的時候我已經換下了外套，應該早就沒有味道了吧。
    “說了是加班。”我裝作不耐煩，轉身拿碗。
    “我猜猜，”他慢條斯理的說，“你去找黃子龍了。”
    我自顧洗了菜刀，轉身看了一會他。
    “是又怎樣。”
    他挑了挑眉，專注的瞬也不瞬的看著我，喉結微微滾動。
    “你為什麼還要去找他？”
    “我為什麼不能？他是我朋友。”我說的沒什麼底氣。
    “朋友？你保證嗎？你保證他也那麼想？”他舒了一口氣，“你答應我的，不再見他。”
    “你不知道嗎？他有麻煩了，你們不是朋友嗎？”我暗暗攥緊拳頭，“你能不能幫幫他？”
    “我怎麼幫？”他說的漫不經心，臉上的神色很複雜。
    “你明明知道的吧，他是因為我才……”
    他忽然轉過頭，那目光寒的徹骨。
    “對，就是因為這個，就是因為他明知道我愛的是你，還要跟我搶！我沒有倒推他一把已經算念舊情了！”
    我發現他的手神經質的抖動著，眼裏也浮出了紅血絲。
    我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他忽然苦笑了一下，一句話也沒說就轉身大步走到客廳拿起衣服，開門出去了。
    隻剩我一個人的廚房像是被抽空了一樣，讓人缺氧般渾身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