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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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濤山莊遠離市集,仆婢們一兩個月也難得出去回,莊裏最缺乏過嘴的談資和人氣。前幾年景珞笙兄弟到來,由於花休為老不尊跟景念昔沒大沒小沒老沒少,每次以景念昔吃癟結尾為山莊增加許多茶餘飯後的笑料。談資有了,此番兩個孩子的出現無疑又給深沉厚重的百年老宅注入新鮮的人氣。
最初幾天還有些仆役女婢對新來的雙胞胎抱以好奇,久而久之臉看熟了倒也不值得稀罕。對待娃娃所有人態度都友善親切,可惜無心的孩童根本難以體會眾人給予的注意,無論善意或逗弄,他們隻會睜著瞳光渙散的大眼睛迷惘望著前方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
這日,主母花棲庭身體微恙沒來用膳,剩幾個小輩在偏廳吃晚飯。花休沒拿景氏兄弟當下人,所以經常坐在一塊解決餐飽問題。
“這是酥肉,很香的,你們多吃點,吃得多身體才會棒。”
性格隨性無常的男子滿臉慈愛地往孩子碗裏夾菜,埋頭苦吃的小孩不小心被噎到,他趕忙幫著邊喂水邊輕拍稚幼的背脊,嘴裏還小聲翼翼哄念著……
剩餘的三個人或多或少為麵前發生的奇觀呆怔,景珞笙最快回神,擱下碗掩住秀挺的鼻梁暗自悄笑;易天一受到景珞笙影響,驚訝的情緒逐漸平複,麵含暖意瞧著忍笑的景珞笙和溫柔滿溢的花休,盡管不清楚娃娃來曆,但都不重要,心中唯一感思是這樣的日子真不錯,幾個異姓者勝似一家人。
依舊保持初始那顆被嚴重震擊的心髒,景念昔定眼直瞪跟小孩合樂融融無視外界的花休,視線僅僅隨對方動作細微輪轉。他甚至未察覺自己全部注意力牢牢膠著在男人身上,更無能從莫名的迷愣中清醒,更不會明白為什麼會被這一幕吸引心神無法脫離……
坐落於高山之巔的聆濤一到夜晚便是賞星好地點,星河璀璨的銀條在天穹流淌不息,閃閃爍爍美妙無限,好似要自天下降到人間。
吃罷晚飯,花休和大夥招呼了聲就一手牽一個慢悠悠地往自己住的小院走。當下時節雖臨近初夏,由於擔心小孩受涼,花休讓婢女為他們多穿了衣裳。此時此刻大人無言孩子無語,沉寂的環境裏耳朵隻聽見蟲鳴以及單調的腳步聲,百無聊賴的花休唯有默默仰望在聆濤才能體驗得淋漓盡致的美景,感受天人最接近的瞬間。
花休不喜歡人多,隔天才叫人打掃一遍院子。走回小院花休沒直接進房,而是帶著才吃飽肚皮的小孩在點了幾盞燈籠的院內散步活動。
小院南牆角冷不丁冒出一個帶頭發的腦帽,漸漸升高隨而露出兩隻炯亮有神的眼睛,在黑暗掩護下靜悄悄地審視院內一切。
景念昔搞不清楚自己哪裏犯了病:他偷偷爬牆觀察花休的生活已經有好多天。這般理應遠離卻偏往刀口撞的行為令本人亦感覺不正常,下定徹底無視決心又似賊偷窺的舉止讓他儼然成為一個變態。若院子主人是位姑娘,那如今少年已洗脫不開流氓登徒子的名聲了。
究竟自己在想什麼?
做這種無聊行當是想證明什麼?
曆史一次次血的教訓告誡景念昔即刻離開才算明智,可惜花休和倆娃娃的相處與親密使他邁不開腿。卑鄙討嫌是花休在他心中奠定的印象,轉瞬間卻改變得麵目全非,落差使他從前幾天開始直到此刻都難以消化。
眼皮不自覺地跳了跳,景念昔卻不管其它目光愈發專注。花休為孩子拉高衣領防止涼風襲人的入侵,隔著幾丈遠距離少年隱隱聽到噓寒問暖的關懷話語,加深心理膈應的同時不免癟癟嘴:就算當年第一次見花休,兩者還沒產生任何矛盾時,那家夥也隻是麵露壞笑伸手捏自己臉蛋,手勁之重讓臉紅腫了整天。
怎麼單單對他不順眼呢?老人家說天生冤家莫非就是指這種情況?不過依照事實看隻有他拿花休當對手冤家,人家就將自己當猴耍絲毫沒放進眼。
罷了,別自找麻煩。
重重歎口氣,景念昔自認每日定時跑來偷窺就是有病,不怪人家會拿自己當消遣。最後留戀地往院落中瞄了兩眼,景念昔慢慢降低身子,向後準備跨下由瓦片搭成的墊凳。豈知早該駕輕就熟的動作今天失了常,腳底下原本被層層疊疊壘得十分緊實的瓦片突然鬆動,還剩隻腳踩在上麵的少年當即重心不穩向後仰,咚的聲摔得悶響!
“誰?”
花休攜帶疑惑的問語翻過牆傳達進景念昔耳朵裏,讓他沒來得及呼痛便先閉牢嘴巴,大氣不敢出,強忍全身散架的痛趕緊從地上爬起。
“誰呀?奇怪。”遠遠又聽見花休詢問,見仍然無人應答就跟孩子們講“乖乖站在這,哥哥去看下怎麼回事。”
景念昔冷汗一顆顆冒出來,現在走根本不可能避開花休的視線,被他瞅到憑想象也不會幹幹脆脆揭過去,起碼嘲諷是在前麵等著他的。平日那家夥找麻煩還可以回幾句嘴,如今要拿話去堵他還真沒資本。腳步聲越來越靠近,在景念昔所站位置正好能清晰看到在燈火輝映下於院門口拉長的人影……
景念昔深深吸氣,閉合雙眼,糾結的眉毛快要緊蹙得連成一條——
“喵……”
極力壓細聲線學貓叫,一口氣就那麼塞在胸口快使景念昔窒息而亡,一半是憋的一半是羞的,以顏麵自尊做賭注賭對方聽到動物聲音還會不會出來一探究竟,這危險天真的決定會成功嗎?!
花休那張嘴的功力他從童年時期領教至今,眼下還有把柄奉送……無論結局如何,少年都不願意想象最終被揭穿的場景,預計比要他死更可怕。
“……原來是貓。”
人影停在院門口遲疑地嘀咕,晃晃悠悠的左右移動不知是想前進還是後退。景念昔掌中泌出一層薄汗,被涼風吹過瞬間冰冷下來,敷在皮膚上非常不舒服。他來不及擦掉,兩隻黑眼珠認真盯著院門等待結果。
俄而,貌似相信了是貓碰倒東西,人影漸漸撤回。景念昔適才放鬆繃緊的神經,趕忙連喘了好幾口氣,當即轉身撒開大步往回跑……
景念昔並不知道此時此刻花休是怎麼副表情。
嘴角含著嘲笑的男人走近孩子,蹲低身子在他們眼前作出滑稽怪樣,逗弄了半晌小孩依舊無所反應。花休也不氣餒,結著薄繭的修長手指輕柔撫摸過小巧稚幼的細嫩臉龐,笑容逐漸蕩漾擴大,拉近二子將額頭抵在他們額頭上輕聲柔語道——
“那個人是不是個大蠢驢?學貓叫學得一點都不真。”
景念昔自以為隱藏很好的偷窺其實沒逃脫他的眼睛,不拆穿就是想看少年搞啥鬼,但對方除了爬牆偷看還是爬牆偷看,沒丁點挑戰技巧。在墊腳瓦上弄點手腳,摔那小子四腳朝天,下次應該沒膽敢再來了。
你說好好一個俊兒郎為什麼非學得這麼個德行,要是自己開始沒辨出他來,肯定一石子丟過牆把人砸暈!
無奈地甩甩腦袋,少莊主非常迅速的忘掉了剛剛那件無意義的事情,站起身牽著小孩,展露飽含暖意的微笑:“我們去睡覺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