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三十九章 再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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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後的一小時緹婭通常用來閱讀當天的報刊和一些不重要的信件。前世的她偶爾會讀一些服飾和娛樂性雜誌,現在不僅養成了每天讀報的習慣,甚至還專門學習過如果快速有效地從一份厚厚的報紙中擷取到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但是今天塞巴斯蒂安送來的托盤上卻隻有幾封普通信函。
緹婭抬了抬眉毛,“我的報紙呢?還是你想告訴我今天的頭版新聞就是報業印刷工人集體罷工?”
塞巴斯蒂安拿出他藏在身後的另一隻手,一本正經地回答:“您的報紙在這,不過我建議您在讀之前先做好心理準備。”
緹婭看著他,等著他的進一步解釋,但很顯然黑執事的詞典裏並沒有“坦誠”之類的詞彙,她隻好放棄。
她接過報紙,雖然她很清楚這不可能是炸彈郵件,但還是受了塞巴斯蒂安的影響,在翻開時略顯慎重。
頭版頭條——還好,並沒有刊登2012年提前到來的預告,隻是某內閣成員受賄案件的報導,相較之下簡直不值一提。政治版——仍然是女王說、某大臣說……之類的老生常談。經濟版——很好,1929年世界經濟危機已經離他們很遙遠了!社會版——
她翻報紙的動作停住。
“……玩具材料中含有有毒物質,生產廠家良心何在……某知名玩具公司為追逐更多利益使用品質不合格的原材料製造玩具……此種原料中含有過量化學原素,會對人體,尤其是抵抗力較弱的幼兒產生傷害!……該玩具公司建立已有百多年時間,是業內數一數二的老品牌……生產有多種知名玩具,例如……”
緹婭一目數行地將文章讀完,用力放到桌上。報道裏雖然一個字也沒有提到法多姆公司,但任何一個看過報道的人都不難猜出所謂的“某知名玩具公司”指的是哪家公司。
她按捺住胸口翻滾的憤怒之情,耐下性子又將報道更加仔細地讀了一遍。她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通過這些天來對公司情況的更加細致的了解,她不難發現文中所提及的某些數據與事例描述都是真實的,而這些情況隻有公司內部高層管理人員才有可能知道。
“很好!看來我的仁慈被當某些人當作是軟弱可欺了!”
緹婭冷笑一聲,很快她便又重新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至少表麵上是如此。
“塞巴斯蒂安,我要你去調查一下這篇報道作者的情況,最好能弄清他情報的來源,越快越好。沒問題吧?”
黑衣執事露出一抹高傲的笑:“當然!事實上我很高興您終於意識到我的作用所在,您絕對不會失望的。”
他略一欠身,走了出去。
緹婭凝視著合上的房門出了一會兒神,隨後她拿起報紙正要繼續看下去,溫迪敲門進來。
“小姐,福斯特先生和霍索恩先生想要見您。”
緹婭暗歎口氣,顯然這兩位是因為報道的事而來的。
她走進書房,隨手將報紙放在其他兩人都看得見的地方。從他們的表情來看,她關於他們來意的猜測無疑是正確的。
福斯特露出一抹苦笑:“我相信您已經看過那篇報道了。”
“是的,我很震驚,也很失望。”
“我很遺憾您的仁慈恐怕沒有起作用。”霍索恩幹巴巴地說,他原就顯得苦相的臉看起來越發愁苦。
“我相信會有人比我更遺憾的。”緹婭冷冰冰地說,“這一次我會嚴查到底。”
“雖然我不想這麼說,但很高興您終於意識到這一點。”
“在那之前,霍索恩先生,你也看過報道了,你有什麼想法嗎?報道所寫的內容是否真實?”
“當然不是!”霍索恩提高了嗓門,“這完全是誹謗!我們公司出產的玩具每一件都是合格產品,我們絕對不會因為利益而使用低廉不合格的原料!每一道工序、每一件產品都經過嚴格檢查!公司一直以顧客的利益為上,這一點從過去到現在都不曾改變過!”
福斯特清了下嗓子以示提醒。霍索恩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尷尬地停了口。
緹婭點點頭:“很好,聽到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但我還是希望你回公司後就這方麵做一次全麵徹底的檢查,並且將結果做成報告給我。”
“是的,您不說我也不會做的。”
“另外——”緹婭頓了頓,抬起眼,“是否可以確定是公司的內部人員泄漏的情報?”
霍索恩眼神一黯,沒有開口。
福斯特代為回答:“是的,我們在來的路上已經就此討論過了。相信沒有哪一家報社記者的手能伸得這麼長。”
緹婭正要說什麼,門上響起兩下幹脆有力的敲門聲,塞巴斯蒂安推門進來。
“失禮了,但我想我就可以就此方麵提供一些信息。”他略一欠身道。
看到霍索恩和福斯特都露出驚訝的表情,緹婭解釋說:“看過報道之後,我讓塞巴斯蒂安做了一些調查,我想他是查到了什麼。”
“是的,盡管不是很多。撰寫此文的記者承認文中的一些數據和事例,他是從一封匿名信中引用的。”
“匿名信?!”
“沒錯。雖然費了一些口舌,不過我還是說服那位記者將信的原件暫時借出一用。”
塞巴斯蒂安從上衣口袋取出信,遞給緹婭。信封和信紙都裝在透明的塑料袋裏。信是用打字機打在一張十六開大小的白紙上,使用的是標準的公函格式,除了報道裏引用到的那些數據和事例之外,沒有透露更多信息。信封也是白色的,蓋著倫敦市的郵戳。
“我稍微檢查了一番。信紙和信封都很普通,在任何一家文具店裏都能買到。信是由一台威靈頓牌便攜式打字機打出來的,字母鍵幾乎沒有任何磨損。寫信的人顯然並不擅長打字,用的是單指敲擊法。從信的一些遣詞造句來看,他應該受過相當程度的教育。信封和信紙都很幹淨,我隻找到兩個人的指紋,一個已經是那位記者的,另一個屬於報社收發郵件的人。”
緹婭聽得囧囧有神,幾乎要懷疑眼前這位是不是被貝克街的那人附身了。
她按捺住撫額歎息的衝動,冷然道:“很不錯,可惜沒有什麼可以派得上用場的線索。”
“我還沒有說完呢!根據信封的郵戳,我查到信是從瓦倫丁公園附近的一個郵筒裏寄出的,湊巧的是,您前幾天剛見過的一位就住在距離那個郵筒幾條街的地方。”
霍索恩像是記起了什麼,猛地站了起來。
“不,不可能是他!”
塞巴斯蒂安沒有看他,徑自說下去。
“我說的這個人便是布魯斯?阿普頓先生。”
門鈴響了差不多有五分鍾之久,才聽到屋內傳來拖塌的腳步聲和罵罵咧咧的聲音。
“該死的!你人以為這是什麼東西,按——”
阿普頓看清站在門外的兩人,不由住了口。
“抱歉,我不知道是您。”
緹婭不以為意地微微一笑:“沒關係,是我們冒貿了,沒了事先通知就來。可以進去說話嗎?”
“啊,當然,請進。”
緹婭走進屋子,有那麼一刻以為自己來到了某家玩具博物館。走廊、房間,所有能見的地方都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玩具,從火車模型到人偶一應俱全。如果是小孩子看到這副情景,怕是會驚喜地叫出聲來。
起居室裏被各種擺放玩具的櫃子架子擠得滿滿當當的,幾乎連路也沒法走。阿普頓以與他的身材完全不匹配的靈巧穿過種種障礙物,將兩位來客領到屋中。
“請坐吧。”
“真是——令人震驚的收藏!”緹婭一邊在唯一的一把空椅上坐下,一邊讚歎地說。
“那是當然,這可是我多年來的精心收藏啊!”阿普頓驕傲地說,隨後他像是想到什麼,從架子上取下一個洋娃娃,小心地抱在懷裏。“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莉莉,我最最心愛的小寶貝。這是法多姆海恩女伯爵,向伯爵小姐問聲好。”
他握著洋娃娃的小胳膊輕輕揮動著。如果是一名小女孩做出這樣的動作,會讓人覺得可愛富有童趣,但換作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就讓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緹婭不知該如何回應,隻好勉強笑了一笑。
阿普頓玩了一會兒洋娃娃,又將它小心地放好。
“您今晚特意來訪有何事呢?”
緹婭斟酌著用詞,塞巴斯蒂安卻開口說道:“我家小姐自然是為了報道的事來的。”
她頗為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一動,卻沒有說什麼,任由塞巴斯蒂安掌控這場談話的主導權。
阿普頓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湧到了臉上,“那是誹謗!血口噴人!我不管是誰寫了這篇垃圾玩意兒,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殺了他!我怎麼可能會容許有一件不合格的產品從我的手中流出去呢!光是想想就是一場噩夢!每一件的玩具都是經過精心的設計,完美的製造出來,是充滿了夢想的藝術品!”
他猙獰的麵容讓忍不住擔心他是不是此刻就要動手。塞巴斯蒂安不為所動,依然微笑著說:
“您誤會了,我家小姐想問的是另一方麵,關於泄密的事。”
阿晉頓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但仍繃著一張醜臉說:“你們問錯人了,關於這件事我知道的並不會比你們多。當然若是讓我知道是誰泄的密,我一定會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界的!”
他陰森地低笑幾聲作為結尾。
塞巴斯蒂安悠然道:“是嗎?那您知不知道用來寫成那篇報道的匿名信就是從您住的這個街區寄出的?”
阿普頓大吃一驚。
“什麼?這不可能!不,我明白了,這擺明了是想陷害我!一定是他,我就知道,他早就看我不順眼了,想法設法要將我趕出公司,那個卑鄙的家夥!該死的小白臉!”他咬牙切齒地說。
“冒昧地問一句,您說的他是指誰?”
“這還用句,當然是林帕尼那個該死的家夥!”
緹婭吃驚地說:“副總經理林帕尼先生?”
“除了他還會有誰!”阿普頓悻悻地說,“一腳踏幾條船,老婆再也忍受不了,和他離婚的家夥,還有什麼忠誠可言!怪不得那次……”
“那次什麼?”塞巴斯蒂安緊追不舍地問。
阿普頓猶豫了一下,才說:“三天前我去他辦公室,想和他談些事,當然我指的是公事,要不然我才不會靠近他在的三米內的地方。他正在打電話,看到我進來就慌慌張張地把電話掛斷,之後還和我東拉西扯了一番。那很奇怪,平常我和他說一句話,他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看起來他正是他心虛的表現。”
緹婭想起林帕尼極富魅力的外形,而他的資料也表示他在女人方麵不夠堅定,之所以離婚也是因為他的妻子再也忍受不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出軌行為。這樣的人是不是更容易受到誘惑進而背叛公司?
緹婭提出告辭,阿普頓再一次捧出他的心愛的“莉莉”,揮手作別,讓她一直到上車後都覺得惡寒不已。
兩人驅車趕到林帕尼的住處。他的男仆告訴他們,他還在公司沒有回來。他們便又改道前往公司。
雖然早已過了下班時間,公司裏還留有不少職員,為了在即將來到的聖誕節推出新產品而忙碌著。緹婭沒有打擾他們,自行和塞巴斯蒂安搭乘電梯前往樓上的經理室。
他們剛步出電梯,便聽到有腳步聲自走廊另一頭逐漸遠去。緹婭並沒有放在心上,她和塞巴斯蒂安徑直來到副總經理辦公室,卻見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塞巴斯蒂安搶先一步推門進去。
室內一片狼籍,像是剛有一場龍卷風席卷而過。辦公桌和椅子歪倒一邊,桌上的紙張和文具散落在地。李普曼,公司設計部主管倒在地板上,頭部所在的地毯被鮮血染紅。不遠處躺著一枚銅質鎮紙,一角沾著血跡。
塞巴斯蒂安試了試他的脈膊,輕輕搖了搖頭。
“他死了。”
緹婭環顧四周,辦公室裏除了他們之外再無其他人,房間的主人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