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千紫笑意溫軟，卻暗含戲謔，說道，“《白頭吟》是不是我的曲子不重要，事實上王爺也明白，重要的是，我已經答應接受王爺一曲千金的心意，並願意以一曲《白頭吟》聊表謝意。”
    千紫說著，抬步站到了高台上，順手把竹牌遞給了白衣。
    白衣接過竹牌，隻看一眼便給了身邊的小廝，然後高聲宣布，“今夜首曲競價到此結束，最高價目是和親王爺一擲千金以博千紫首曲彈唱《白頭吟》，以箏為樂器。各位客人，請回坐吧。”眉目間隱約有些厭惡，卻不知是對著雲樞禾，還是那一擲千金的竹牌。
    隨著白衣的話出口，縱然眾人有什麼疑問或者好奇心，都隻能乖乖回坐。
    不過，千紫的才藝確是夢償樓七位玉伶中最好的，隻是往常的競價中所要求的價目、歌舞曲子、樂器、玉伶四者的相合，在千紫這裏，很有些難度。
    事實上從某個方麵來說，曲子和樂器以及出場玉伶到底合不合，玉伶到底要不要出場，也不過是人家說了算，誰讓夢償樓的客人是求人歌舞的呢？
    在這夢償樓裏，就是賣的比買的大，這是人家的實力，也是客人自己的選擇——想來，若不是客人喜歡，玉伶再好，也不過是戲子罷了。
    今夜出了許多讓人震驚的事兒，雲樞禾的身份讓在場的客人都有些介意，不說和朝廷勢力有所牽扯的商人，或者官階不高的，大半的文人雅士都是不怎麼喜歡和官家打交道的，更甚者，還會避諱與官家接觸。
    隻因為，若能仕途昌盛，哪裏會有那麼多文人沒事就跑來夢償樓，就算夢償樓歌舞誘人美人如花，也不必傍晚便跑來吧，這不是整天沒事幹閑得慌麼！
    然而，聽著千紫答應出場，樓裏眾人中有不少還是極有默契地掃了眼白衣讓人拿走的竹牌。
    雲樞禾自然注意到了這個奇怪的現象，又想起先前千紫讓人拿來竹牌的時候並不像其他人那樣現場刻上價目，那竹牌是早先便準備好的，雲樞禾自然不相信千紫早就算計著他，唯一能讓人相信的理由便是……這不是第一次！
    想到這個可能，雲樞禾莫名很惱火，但一轉身麵對下了高台站到自己身邊的千紫，他很想問，卻來不及問，便被千紫開口奪了先機。
    把竹牌遞給白衣之後，千紫就下了高台站到雲樞禾身邊，回眸對著雲樞禾一笑，格外自豪，他接著方才雲樞禾的話回道，“樂器中，與《白頭吟》相配的，自然是箏，琴與箏的區別是……樓主能在一把七弦古琴上奏出夢償樓所有的曲目，不用變換樂器，更不用任何人伴奏，隻是一個人的演奏，便曲曲皆是可比瑤池仙樂的曼妙仙音，繞梁三日不絕於耳。”
    “而我，自然比不得樓主才華橫溢，為了能讓客人們都喜歡，我隻好練習箏，從五弦、九弦到十二弦、十三弦，弦的數目不同，即使唱出來的詞都是相同的，應和起來彈唱的效果也不會相同，卻是最接近樓主所言之完美的，而《白頭吟》，便需要十三弦的箏。”
    千紫說著，雲樞禾聽著，隻覺得這樣的理論很有邏輯，有邏輯到他幾乎要忘了想問千紫的話，雖然對於樂器他真的沒多少了解，何況這夢償樓裏的樂器他幾乎都沒見識過。
    卻是下意識地，雲樞禾接過話，問道，“既如此，為何我聽說，其他的歌舞優伶坊裏紅牌的優伶甚至是妓院裏頭牌的女子照著夢償樓的樂器做了出來，又鎮日地練習，調子都不差，卻怎麼也無法彈出夢償樓那麼好聽的曲子呢？”
    夢償樓的歌舞外人無法學仿，這是自夢償樓開張一個月之後便被公然承認並接受的事實，然而從來沒有人會當著玉伶的麵問出來。
    畢竟，人家的獨門手藝，興許還有些不能外泄的秘密，就像是武術門派的獨門秘籍，怎可能輕易告訴外人呢？外人要真這麼一問，不是自找尷尬麼？
    很顯然雲樞禾也想到了，事實上話一出口他便有些懊惱。
    雲樞禾正想著如何補救，卻見千紫聞言，笑得沒有半分芥蒂，“我為了這手藝，可是練習了整整十五年，三歲而始，至如今，十五個年頭裏，無一日斷絕，樓裏其他玉伶也是如此，苦功夫下了不是一年兩年，而是經年累月，縱如何極具天分的人，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練出我們這樣的效果的，就我們這雙手……”
    千紫把雙手伸到雲樞禾麵前，雲樞禾下意識地仔細看了看，很白，白如玉，皮膚很細膩，堪比上等白瓷，骨節很圓滑，仿佛雕像，連指甲都修剪得格外圓潤，就這麼放在眼前欣賞的時候，雲樞禾隻能想到一句評語——美得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