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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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七年秋,在關中地區白鹿塬腳下,滻河的東岸,一個叫天橋村的地方,一戶舊式的四合院裏,一個男嬰呱呱墜地了。年輕的母親在產床上累的奄奄一息,孩子的父親聽到孩子的第一聲啼哭時就迫不及待的奪門而入了,他的臉上掛著初為人父的緊張和驚喜,看到嬰孩的時候,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這個出生的男嬰後來便是我的父親。
天橋村是一個很大的村子,以前聽老一輩的人講它原來不是叫天橋村,而是叫天橋鎮的。因為這裏人口多,地方大,最重要的是這裏曾經有一座很大規模的道場,至於到底是佛家的寺廟,還是道家的道觀,誰也說不清楚。隻是聽老人們說當時香火還非常的旺盛,求神的、祈福的、懺悔的、迷信的……總之一天到晚人們是絡繹不絕。尤其是逢農曆初一、十五的時候,有的人甚至是常常摸黑起床趕了幾十裏的山路過來。究竟拜的是什麼神,他們到也不特別的追究,甚至也不在乎,反正過廟燒香,見神就拜。有的說拜的是老姆,有的說拜的是菩薩。總之,求個心安理得就好。也許這就是宗教一開始就在中國便帶上了迷信的帽子的最初的原因。老百姓才不管你是什麼教,他們想要的不過是借你名號尋求自我的一種心理安慰。打著你的旗號,叫賣著我的東西。於是,在中國民間從一開始迷信就是宗教的代名詞。後來有一些人看清了這種情況,所以在中國曆史上才出現那麼多與宗教鬥爭的痕跡。
天橋村的道場叫神龍廟,相傳這裏是有神龍庇佑的地方,所以這裏的莊稼一年四季就算在嚴重的天旱雨澇都依然收成很好。大家都說原因是這裏的風水好,聽說以前是有一位會看風水的先生說過,天橋村是受神龍保佑的,它東依白鹿塬,西麵滻河水,是風水很好的一塊地方。尤其是在滻河沿岸的一塊叫鷹喙的地方,父親曾對我說,這是全村最好的一塊風水寶地。在我太爺爺還在世的時候,因為他是我們村裏最有威望的長者,所以我們家族有幸把自家的祖墳遷在了這裏。先人們頭枕白鹿塬,腳蹬滻河灘。這件事情大概是太爺爺一生感覺最驕傲的事情了。
從很早以前人們便自發的在天橋村的正街上形成了一定規模的集市,陽曆每逢二,五,八號,附近的幾個村的村民都會聚集在這裏,從小吃到農具,從日用品到活的牛羊……農家的一切都在這裏可以作為買賣的對象。天橋村的人們逐漸的也在自家的門前做起了生意,尤其有一家賣西安一種小吃豆腐腦的,家族幾代人一直都是在集市上賣豆腐腦兒,村裏的很多孩子,都是吃著他們家的豆腐腦兒長大的。後來,我走過很多地方,也吃過很多地方的豆腐腦兒,但不知是思念家鄉的緣故還是事實如此,總是覺得哪裏的豆腐腦都沒有我們村裏的這一家好吃。
天橋村之所以叫天橋村,除了村子中央的小河上架有兩座造型古樸而典雅的石拱橋以外,還有一個有趣的傳說。說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上山打柴,經過正街上的那座石拱橋時不小心把一隻鞋子從橋上掉了下去,直到三天以後回來再經過橋上的時候才聽到了鞋子掉進水裏的聲音。於是,他非常的感歎這座橋的高度,覺得它高得仿佛在天上一樣,所以便給這座橋命名為天橋。後來,在這裏慢慢地形成了一個村落,即名之曰天橋村了。
父親出生的時候,聽說當時這裏的景色是很美的。村子中間的這條河一直向西注入滻河,沿著河岸是兩排整齊的垂柳。在河的南岸是一個連一個的魚塘,夏天的時候常常開滿了荷花,池水裏有一群群的小魚,水麵上還常常有兩三隻戲水的鴨子。這是一幅典型的中國北方農村的畫卷。在這幅畫一樣的景色裏生活著中國傳統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民。他們也關心外麵的世界,但是僅僅隻停留在議論絕不會參與;他們也堅定的捍衛著封建的那一套舊的倫理道德,但卻不是冥頑不靈的固守。他們既有社會底層人的狡猾,嫉妒,吝嗇,爾虞我詐;也有農民天生的質樸,坦誠,直率,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