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我的確想在近期拆穿訪蘭的把戲，把茫華停下來。但眼前的時機很顯然是最糟糕的時機，我現在不能說話，否則說什麼都會變成狡辯，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相信我說的話。
    “請等一下，這件事似乎有些蹊蹺。”
    出乎我的意料，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替我說話的人竟然是我從來沒有打過交道的姒冰。不僅僅是我，就連其他人也愣住了。
    “小嫂子，你沒有必要再替這個人辯解了，她已經犯下了七出之條，再說什麼都沒用了！！”
    宋琳霜，我跟你有仇嗎？幹嘛非要讓我犯下七出之條的罪過？
    “姒冰不是替二少夫人辯解，隻是想要實話實說而已，畢竟…………到去年十月為止，我吃了茫華整整三年，在這裏的所有人中，最了解這種藥的人就是我。”
    姒冰臉上抹不去的苦澀，震撼著人心。
    “你說什麼…………”
    宋琳霜這個小丫頭被嚇傻了。
    “青樓裏的姑娘，是不可以有孩子的，一旦意外有了，多半會在拳腳棍棒之下，被打掉孩子，因此而送命的姑娘也大有人在，隻有花魁有資格享受茫華這種昂貴的藥材。
    這種花隻有在黑市上才能買到，一朵茫華便價值一兩黃金，且不單賣，要買就必須三朵一起買，也就是三兩黃金，折合成白銀就是一百五十兩。
    （此處的折算方法是，五十兩白銀折合一兩黃金。）
    將三朵花細細研碎分成三年的分量，每日服用，連服三年，就可以致人終身不孕。
    所以，也請小姑轉告咱們家的少夫人，她大可不必提防姒冰，姒冰是永遠都不可能取代她的位置的。”
    月夕的嫉妒心強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是被姒冰這樣當麵說出來，宋琳雪姐妹兩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就算你了解茫華又怎麼樣，你剛剛說的這些話也不能證明池紅菱的清白啊！！”
    柳蕊涵還是不服氣地叫囂著。
    “不，姒冰小少夫人的話已經能夠證明我家少夫人的清白了。”
    會在這種時候堅定地站在我身邊的人，非探菊莫屬了。
    “你胡說！！”
    柳蕊涵還是不服。
    “涵兒，你夠了，沒有必要說下去了，在座的各位已經全都明白了！！”
    柳蕊沁拉住妹妹的手，阻止她繼續下去。
    “蕊沁小少夫人，我明白你想說什麼，可是姒冰小少夫人的話的確不足以證明我表姐的清白啊…………
    的確我表姐在出嫁之前，家中一窮二白，砸鍋賣鐵也湊不出一百五十兩銀子來，你想說她根本就沒錢買茫華那麼貴的東西嗎？
    可是你不要忘記了，邵家還給池家送去了一大筆聘禮呢，怎麼說，也應該不隻一百五十兩銀子吧？”
    水靈兒眯著眼睛在一旁冷哼，難得有什麼事讓我陷入被動，她可是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
    “表妹，這話就是你說的不對了，我娘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才對。
    你覺得她那種死要錢、要死錢的人，會拿出一百五十兩銀子去給我買讓我不能生下邵家子嗣的藥嗎？應該恰恰相反吧。
    話說，到現在為止，她除了給我去廟裏去求那種花不了十文錢的送子符之外，好像每一次來都是空著手來的，別說茫華或者補品什麼的，就連一根豆芽菜，我都沒見她拿來過。
    你想從那種鐵公雞身上拔下一百五十兩銀子嗎？估計比要她的命還難呢吧！”
    水靈兒之所以這麼恨我，不是跟那個鐵公雞有關係嗎？她竟然說出這種不走腦子的話來，真是讓我驚訝。
    果然，我的話一出口，水靈兒就閉嘴了。
    “那…………那還有你自己的體己銀子呢…………比如說，你頭上的那個翠玉鑲金的鳳點頭金步搖，也不止一百五十兩銀子吧？”
    到這個時候，就連柳蕊涵都有些底氣不足了。
    “蕊涵小少夫人，我們家少夫人的首飾，可都是由我們看管著呢，平白地拿出去換成銀子了，您讓我們怎麼交代？
    若說體己錢的話，我們家少夫人自從進門至今，所有月錢加到一起也還不足一百五十兩銀子呢。”
    換句話說，我其實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窮人，沒啥錢去買茫華這種金貴藥材的窮鬼。
    屋子裏再一次一片寂靜，已經沒有人再能說出什麼反駁的話了。
    像我這樣的窮人，想吃得起茫華也得多攢幾年積蓄再說，以我目前剛剛進門半年的新媳婦身份來說，現在還是沒有這個經濟能力的。
    “請姐姐饒了蕊涵吧，她年幼無知，才會這樣放肆，對姐姐您說了那麼多冒犯的話。可是，她畢竟還年幼，也是因為一心想著我這無能的親姐，才會這樣無禮…………”
    靜默之後，柳蕊沁首先反應過來，跪在我麵前，祈求讓我饒了柳蕊涵那個口沒遮攔的小鬼。
    “姐！你別求她！你是咱們柳家的大小姐啊！你怎麼能這樣低聲下氣地求人？再者說，不是她給你下藥，還能是什麼人？…………”
    柳蕊涵最後的問句，讓屋子再次陷入寂靜，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轉向了一直站在角落裏的訪蘭身上，從一開始給我和柳蕊沁每天燉加料補品的人就是她吧…………
    而此時的訪蘭也不再帶著自己一直用來偽裝的麵具，而是把不甘和怨恨赤裸裸地寫在了臉上。
    “來人，把訪蘭這個謀害主子的賤人給我拿下！！”
    邵文恬這個時候反應特別快，一聲怒吼招來了屋外伺候的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衝上來按住訪蘭，並且將她壓製在我的麵前，而柳蕊沁也被她妹妹一把拉起來站在了一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訪蘭，你自幼在二公子身邊伺候著，在整個邵家都有著與眾不同的地位，你這樣謀害我和蕊沁小夫人，究竟出於什麼目的？”
    雖然我心裏多少有些明白，可是還是想從訪蘭嘴裏聽到實情。
    “…………我知道了！！奶奶在世的時候特別喜歡訪蘭，她曾經對訪蘭說過，隻要訪蘭好好服侍二哥，那奶奶就做主，把訪蘭賞給二哥做妾，哪怕是壞了家規也在所不惜。
    可是，奶奶在說出這樣的話後不久，就去世了，當然也就沒有人會為了讓訪蘭給二哥做妾而壞了家規。想不到訪蘭真的就盯上我二哥小妾的位置了…………”
    邵文恬可能把她奶奶當初說的話當成笑話聽了，可是訪蘭卻沒有這麼想，她是認真的。
    也就是說，隻要我和柳蕊沁都沒有子嗣，文澈就必須再次納妾，那時候近水樓台的訪蘭當然就比任何人都更有希望得到文澈小老婆的位置了。
    訪蘭自始至終打的都是這個主意。
    “那也不對啊，少夫人固然沒有多餘的閑錢去買茫華，訪蘭姐姐也沒有那麼多錢啊！六兩黃金，就是三百兩銀子，雖然最近很少見訪蘭姐姐戴金銀首飾，可那些都賣了也不夠啊？”
    探菊是個老實孩子，她和訪蘭的收入相當，怎麼盤算，她們這樣身份的丫鬟手裏也沒有那麼多錢，探菊有些暈了。
    “探菊，在我進門之前，這個院子裏大夥兒吃穿用度的錢都是由誰管的？”
    做做假賬嘛，石頭縫裏都能漏出油來，不足為奇。訪蘭在這個院子裏管錢也差不多七八年的時間，要想摳出三百兩銀子來也不是不可能，何況她還賣首飾了呢。
    “那不是貪…………”
    探菊也想明白了。
    “訪蘭，我還是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以你在邵家的身份地位，就算將來出去，就算嫁不了豪門大戶，找個尋常的殷實人家，去做正頭娘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一定要給文澈做妾呢？他在外麵的名聲並不好聽啊？”
    要依著我，就算是嫁給販夫走卒做正妻也好過做大戶人家的小妾，根本就沒什麼地位可言嘛，就連柳蕊沁姐妹這樣的出身，現在給人做妾都感覺像低人一等似的，多憋屈呀？
    “你是想說，二公子是個癡子嗎？…………你都已經過門半年了，到現在還這樣看他，是嗎？…………我就知道，你根本配不上我的二公子…………”
    剛才的一番掙紮，讓訪蘭的發型有些散亂，她被婆子們強製按著肩膀，卻依舊微微抬頭，向我投來死亡射線一樣的怨恨目光。
    配不上‘她的’二公子？這樣具有壓迫性的話語，讓我不得不端正了坐姿，嚴肅地麵對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她是認真的。
    “我從二公子兩三歲的時候，就開始服侍他了。那時候的二公子是何等的聰穎可愛，這個世上，最沾不上他的稱呼就是‘癡子’！
    雖然後來，他因為落水暴病，而失了靈氣，可他依舊單純善良，不怨恨這世界對他的不公。所以我們這個院子裏的丫鬟，都對他忠心耿耿，就是因為他值得我們這樣對待！
    我發過誓，要一輩子服侍二公子，直到生命的最後。可是我隻是一個丫鬟，沒有永遠留在他身邊的資格，所以，至少我要成為他的妾，才能實現我自己的誓言。
    池紅菱，你算什麼？一個采菱女，一個對大公子癡纏不休的采菱女，你有什麼資格站在二公子身邊？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