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落水、連續兩天、兩次。
    當這幾個詞穿在一起的時候，會得出一個什麼樣的結論？
    一、天賦過人，二、冬泳，三、肺炎。
    放在我的身上，答案無疑就是第三條，肺炎。
    不過，總算是保住小命了，我還要謝天謝地，因為我第二次落水時的場麵非常明顯，端午絕對沒有一絲想要救我的意思。
    要不是我突然脫口而出她在邵家無人知曉的真名，讓她懷疑我有可能是被她親娘附身了，她還真是打算就那樣看著我和柳蕊沁兩個人在冰冷的池塘裏凍成冰塊，沉入水底。
    真是太危險了，再次謝天謝地。
    這件事裏也的確透著詭異，不光是端午懷疑，就連我都有幾分相信端午她親娘的確附著在我的身上了，隻不過沒有占據主導地位罷了。
    但是，我仍然想不明白，如果端午她娘已經附著在我身上了，她是什麼時候附著上來的？
    為什麼我第二次進入那個院子，看見的景象沒有什麼異常，而柳蕊沁卻看到了開滿池塘的鬼蓮花？
    端月改名成為端午的那番場景，應該是端午娘親過世以後發生的，她又是怎麼知道的？為什麼要讓我看到那個場麵？她到底有何用意？
    無論我心裏有多少疑惑，隻有讓端午娘親出來解釋，才能說得清楚，可是自從我第二次被救上來，端午娘親就沉寂無聲，好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這怎麼可能？我第一次落水是聽到的聲音，還有第二次落水是看到的場景，都是她的傑作吧？
    就算我是個鯉魚精，遇到和鬼有關係的事情，我也無能為力，人家不主動跟我聯係，我就拿她沒辦法啊！（好像鯉魚精這個身份對我一點兒幫助都沒有，我是不是被騙了？）
    發著高燒，睡不著覺的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人事不知，卻還有餘力胡思亂想，這也是尋常人辦不到的絕技之一吧…………
    “…………二公子，少夫人現在身上正在發熱，您今天晚上必須住到書房去！”
    昏睡中，傳來了探菊堅定的聲音。
    “…………菱兒都病成這樣了，你們還不讓我守在菱兒身邊？
    探菊你閃開，這都兩次了，有你在一旁伺候著，菱兒卻落入水中，你讓我怎麼還能信得著你？菱兒這兒用不著你服侍，你走開！”
    聽文澈的聲音，他已經急了，否則他不會用這種嚴厲的語氣說話。
    “就算二公子要把探菊攆出去，今天探菊也說什麼都不離開。田先生說了，少夫人風寒太重，會過給人的，您若是留在少夫人身邊，您也會跟著生病。
    二公子說得對，探菊服侍不周，讓少夫人接二連三地落水，探菊已經是罪該萬死了，就讓少夫人把病氣過給探菊好了，免得連累大家。”
    探菊的聲音帶著哭腔，她在文澈身邊當丫鬟，年頭也不短了，想來是以細致周到而著稱，文澈從來都沒出過這麼多問題。
    誰知道，轉而服侍我還不到半年的時間，我就出了這麼多的狀況。我真是連累了探菊的好名聲了。
    “……是啊，二公子，探菊這也是一心想為您著想，您明天還要去鋪子裏做事呢，若是病了，怎麼得了，您還是早些去休息吧，少夫人這裏有探菊就行了。”
    訪蘭也在極力勸阻，她樂不得讓文澈不要接近我呢。
    “……二公子，探菊妹妹，你們都不要爭了，都是端午不好，端午太失職了。
    探菊妹妹不過是去門外找小廝們要個手爐的功夫，我竟然照看不周，讓二少夫人和柳大小姐雙雙落水，端午簡直是無地自容。
    柳家那裏自是有下人丫鬟照顧著，用不著端午去給人家贖罪，但至少請二公子準許端午留在二少夫人身邊守夜服侍，讓端午也能僅僅心…………”
    端午也在？如果說探菊是因為給我找手爐去了，而沒有在我落水的時候陪在我身邊，那端午要怎麼解釋她的失職？
    “端午姐姐也不要太自責了，那個時候你不是也被一團白霧給迷暈了嗎？等醒過來的時候，少夫人和柳家小姐已經落水了。這又怎麼能怪得到姐姐頭上呢？
    說了歸齊就是那個院子鬧鬼，才會幾次三番鬧出這樣的事來，夫人已經派人連夜出去請術士回來做法事了，相信隻要把那個鬧鬼的院子封起來，咱們家和柳家才能落得清靜。”
    白霧？不應該是黑霧嗎？原來如此！
    端午把罪名都推到了莫須有的‘白霧’身上，既然是鬧鬼，那罪責自然都是鬼的，與她的失職毫無關係，更不可能是她故意為之，再不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
    反正那個院子早就有鬧鬼的傳聞，反正還有我和柳蕊沁落水時的奇怪表現做佐證，我們出現意外，隻能是坐實了那個鬧鬼的傳言而已。
    這個端午還真是聰明絕頂。
    “你們都不要攔著我，今天晚上我一定要留在菱兒身邊，你們誰要攔著我，我就到太奶奶那裏去告狀，把你們都攆出去！！”
    不管誰說什麼，文澈都不理，總而言之一句話，上來牛脾氣了。
    “…………要是我攔著你，你是不是也要讓太奶奶把我攆出去？”
    不能裝作什麼都沒聽見了，我不希望文澈被我傳染了。
    “菱兒，你醒了？”
    文澈一臉興奮地向前走了兩步，卻被訪蘭從身後抱住了腰身。
    “訪蘭你放開我！！”
    文澈用力掙紮著。
    “你就站在那兒，別靠近了，難道你也想跟我一起發燒嗎？”
    聽了我的話，文澈無力地站在原地，像是耷拉尾巴的棄犬。
    “我不過是生一場小病，要不了我的命，你用不著這麼在意。乖，去書房睡兩天，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好的，到時候，你再搬回來也不遲。”
    探菊湊近了，想要扶我起來，被我擺擺手拒絕了。
    “兩天？隻要我在書房睡兩天就可以了嗎？”
    文澈可憐巴巴地問道。
    “大概吧，那要看田大夫的本事了。”
    話說，這麼半天，我似乎沒看到田大夫的影子，他已經給我看過病了嗎？
    “田大夫？你就不要提他了。他匆匆忙忙給你開了藥，就跑到柳家大小姐那邊去了，這麼長時間都沒回來，難道他不知道誰才是他的正牌主子了嗎？”
    文澈這話說的，好像田大夫應該想探菊她們一樣隨侍在我身邊才行。
    “柳家大小姐是客，自然應該先緊著她那邊，再說，有可能她的病情比我嚴重也說不定。
    畢竟我是采菱女出身，從小摔打慣了，身體底子好，柳大小姐那樣的嬌貴小姐，跟我不能比的。
    文澈，天色不早了，你趕快休息去吧，明天還要去鋪子裏呢…………”
    隨著我的勸解，訪蘭也趁機抓住文澈的手，拉著他朝屋外走。
    “那菱兒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
    文澈一步一回頭地被訪蘭拉出去了，訪蘭生怕他在這屋子裏多待一秒鍾，都會被傳染肺炎。
    之後，探菊和端午兩個人服侍我吃了藥，商量好今晚由端午在外間的塌上守夜休息以後，又是一陣忙碌著服侍我睡下，屋子裏這才又一次恢複了寧靜。
    *****
    夙夜寂靜，外麵連一絲風聲都沒有，寧靜得有些詭異。
    就在這樣的寂靜夜晚，就是有一點兒聲音，我都能聽得到。怎麼說呢，我似乎有預感會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絲睡意都沒有，清醒得很。
    終於，外間屋裏傳來了一陣細細的聲音，好像是衣物之間的摩擦，而且聲音越來越近，終於越過了裏外兩間屋子中間格擋的那個門簾。
    她的身影一點點地靠近我的床頭，走到跟前，輕聲喚道：“……少夫人，少夫人您醒著嗎？……少夫人……”
    半天沒有見到我的反應，她以為我的確睡著了，於是從頭上取下了一支又尖又細的銀簪，高高地舉過了頭頂，銀簪在月光的反襯之下，閃過了一絲寒意。
    我在銀簪落下的一瞬間睜開了眼睛，銀簪正對著我的眉心。
    但，她的手停住了。
    “端午，你不要做傻事！我之前已經告誡過你一次了，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我的歎息重重地敲在端午的心上，她的手開始劇烈地抖動。
    “別拿這東西對著我，多危險啊！這不應該是你會做得出來的事…………”
    我抬手推開停留在眉心處的銀簪，很意外地發現，我的手似乎活動很靈便，一點兒也不象發高燒中，手腳無力的樣子。於是，我試探著坐起身來，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嘛…………
    “不可能，你明明在發高燒，怎麼會身體恢複地這麼快？”
    端午的慌亂可是難得一見的，她從來都是一副泰山壓頂、麵不改色的模樣，微笑的麵容在和藹可親中透著一種虛偽。
    “我現在也還在發高燒中吧，應該是…………不過，我要是不清醒過來，小命兒不是就要沒了嗎？這樣可不太好啊，總不能連是誰要殺我，我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