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五、三二尋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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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裳與這一撥黑苗人的恩怨,追溯起來,自然還是與黑苗雙怪脫不了幹係。那雙怪死了,他們手下的人卻不得消停,一邊說是要報師仇,一邊逼迫他交出子回丹珠。
這一番糾纏,直至他抵達了京師後,還是沒能平息。更是在其後,來了個甚麼聖女,耍了些陰狠的毒招,黃裳也險些著了道,也便是那時一怒,他打傷了那位聖女,將他們奉為至寶的蠱王搶奪過來。
奪取蠱王,隻是順手。黃裳精通醫理毒術,對於這一種與眾不同的毒物,自是存著一些好學與探索的心思。蠱王,理所當然是最能夠讓他徹底弄透這類物事的好東西。
“所以他們便一直追殺你?”東方不敗聽完黃裳的敘述,問道,“蠱王真被你凍在了白頭峰?”
“為甚麼追殺,都不過是欲加之罪。”黃裳自知,即便他沒拿走蠱王,這些人也不是輕易放過自己的,“我大體知道了那些毒物的養育與用處後,自然就毀了蠱王。這種盡害人的東西,留著隻能惹來禍事。”
言罷,黃裳走到東方不敗身邊,將他擁在懷裏:“東方有興趣?”若這人有興趣,他不在意幫忙培育一些蟲子。
在東方不敗看來,借用蠱毒之流的外力不過是懦弱無能,對這些自沒多少好奇,反而他是對黃裳的武功更有興趣:“你適才施展的招式,好生奇特!”他說,“此先我與你交手時,可不曾見你使出過。”
黃裳笑著頷首:“剛才那一套招法,也是我這兩年結合了各路功法,自己創出來的。”他徐緩地道,“這幾個招式,霸道有餘卻是後勁不足,若要發揮出極高的殺傷力,隻能依賴著渾厚的內力與敏捷的身法。”
“雖對於尋常練武人,不太適合,”黃裳凝視東方不敗,“但這幾招可詭譎變幻,貼近人身而攻擊,又是令人防不及防,能夠極快地殺死對手。”
“故而這功法恰適東方。”他咬著東方不敗的耳朵,低聲道,“我知曉東方的武功高強,隻一根棉線與銀針,便能在遠地殺死敵手。但若得近身功法相輔,哪日不妙,遇到了武功相差無幾的對手,東方也可遊刃有餘。”
黃裳不是自負,隻是想著,把最好的東西交予這個人。何況,東方不敗對武學的執著,他也是心知。
適才殺死那些黑苗人時,黃裳本不須用這樣暴戾的手段,隻不過是當著東方不敗的麵,親自演示這些招式,好挑起東方不敗的興趣,也讓他能夠看得更清晰。
而這一套功法,最重要的是,黃裳還糅合了一些獨有的手法。
“以這套功法近身而戰時,再配合‘飛絮巧勁、五指輕拂’,便能徹底讓敵手渾身乏力,使不出一招一式來。”
東方不敗聽了這一通,果真是興致高昂,雖說他隻靠這一身葵花寶典的神功,根本不需靠近敵手,就能把人殺死。但黃裳的這套功法,也著實厲害,聽得他心動了幾分。
“早時我便聽說,你有一套獨特的功法,不須借用兵器,甚至不須費力交戰,隻手指輕揮幾下,便能讓人不敵而退。”東方不敗想起江湖上剛傳出黃裳之事時,這人就以著詭秘的功法震懾了不少有心人的試探,“莫不是就是你所說的‘飛絮巧勁’?”
黃裳肯定地點頭:“誠然是也。”
輕靠在身後人的胸前,東方不敗細細地回想了一遍適才對方使出的那一套招式,雖速度極其迅猛,他還是看得明白,也大體是知道如何發揮。
“你那一套招式我能記住,隻是所謂的巧勁與輕拂,我還有些不明白。”
將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東方不敗攬緊,黃裳心下幾分好笑,這人倒真是癡迷武學,謂是天縱奇才。想歸想,他還是仔細地把那一些道理說給對方聽,包括指法的變幻、突襲的角度等。
聽完後,東方不敗又揣測了半晌,倒是沒急著立刻嚐試。感覺到青年不安分的手指在自己鬢發遊移,他偏開頭,回望著黃裳,笑得真實:“裳弟,你真乃武學奇才。”
黃裳笑著搖頭,道:“我也是借巧罷。”
混沌的記憶告訴他,自己已經是活了許多年——甚至可能,活了好幾世。至少曾經,他定是耗盡了畢生精力在於研透武學玄機之上,才使得武學如深入了靈魂,故而在他甚至忘記自己是誰的時候,還是不忘本能,依然沉醉於研習武功心法。
他擅於總結與冥想,但單論習武天賦,或許不比東方不敗更勝一籌。東方不敗在幾年前便坐上了日月神教教主的寶座,黃裳雖不知這教主之位是通過怎樣的爭鬥奪得的,卻是心知,若沒有足夠的實力、心機與狠絕,便隻能成為鋪就他人功成位尊時的枯骨。
“東方才是真正的奇才。”他笑道。
東方不敗聞言卻是忽然沉默了,便垂著頭,似是陷入了自己的心情中。黃裳也沒在意,又湊近他的耳畔,柔聲低語:“過年便且不提這些了,適才被人攪了好心情,不如東方想一想,我們這幾日都去哪裏遊玩?洛陽應是有些趣味的年俗,你整日悶在屋內不嫌得乏味嗎!”
至於當初東方不敗所說下黑木崖的借口——“看望侄女”,黃裳見他自那日見了任盈盈後,全然無心再去探望,也便從沒提過。
東方不敗回神,輕哼一聲:“這院子被血氣弄汙了,本座不想再住下去了。”
有些意外,黃裳問道:“你的意思,是要離開洛陽?”
“既是要去福建,我們也就不必在洛陽久待罷。”東方不敗淡淡地道,“黑苗人行事乖張,今日這裏的事情,或可能會驚動一些人。”雖然不足為懼,他卻不想有人來打擾自己與黃裳的平靜生活。
黃裳了然:“也好。”本身就是東方不敗想要在洛陽過完上元,既然這人改變主意了,他自是沒有意見。何況正是佳節,一路南走,也能體會各地不同的年俗風情,倒不失一樁樂事。
一旦決定離開洛陽,兩人都是雷厲風行,當天就收拾好物件,在第二日清晨,便駕著馬車駛出了洛陽城。院子裏的粗使下人都被遣走,芳草和兩個小侍則隨同他們一起離開。
這一路,黃裳選擇的都是人多順暢的官道,即是方便了隨地停靠整頓,也能兼顧到遊玩的心情。
對於東方不敗來說,這般悠暇地賞玩,毫無俗事牽掛,卻也算稀罕,故而每日心情都是極好。期間,他自然不忘記練武,把黃裳教給他的那套功法與手法已經能運用得嫻熟自如;在休閑時,他最常做的事,依然是做一些刺繡、縫製些衣物。
他們走得緩慢,至南京時,季節也是由冬轉春了。再要往南,估計這一身衣物都再不合適,因而東方不敗分別為自己與黃裳趕製了好幾套澹衫。
在南京住了小半個月,此地堪比京師繁華,商業發達、物品齊全,黃裳便是陪東方不敗一起去了當地有名的大布莊,選買了不同色彩與紋路的綢緞以及繡線。上好的品質與亮麗的色澤,正合了東方不敗的偏好,遂是連日沉迷於針線之間。
而這一途,對於黃裳卻是有幾分不同的。
往年他走南闖北,都是獨身一人,自由灑意、疏懶不羈。但在他確定對東方不敗的情意後,便自是定心想與對方攜手一生。
盡管至今東方不敗不曾用言語袒露過心思,黃裳卻知曉,這人也是存了心與自己一同生活,所以才會毫無推辭地一同南下,才會從不拒絕他的親近。
既如此,黃裳自覺不能再過於懶散。東方不敗既是內心渴望做一個女子,他便要擔負起這樣的責任,讓東方不敗真如尋常的婦人那樣依賴著自己夫君一般,能夠安心依靠在他黃裳的懷抱裏。
故而黃裳不止在尋常的生活中,精心嗬護起東方不敗,更是暗地思量著一些營生的計劃。東方不敗作為一教之主,自然不擔心缺衣少食,但他黃裳既要成為這人依靠,起碼不能真的隻靠對方的錢財度日。
無關乎顏麵,隻是一種男人的態度。
東方不敗發現到黃裳的一些變化,一路上他不時會去給人診病開方,近日更是與南京城內的權貴有了些交往,說是因為他治好了那人的陳年痼疾。
“裳弟,你怎麼……”東方不敗這一天問起,“忽然認真起來了?”黃裳的醫術,他見識過,可能會比平一指都勝上一籌。但此人性懶,何曾這麼認真地去做過甚麼事情!而且比起尋常醫者,黃裳可沒有多少仁慈心腸。
黃裳摟著他,笑嘻嘻地回:“我啊,不是要養家了嗎!正所謂成家而立業。”
早習慣了這人的調侃,東方不敗隻挑挑眉,也就沒再多問。
四月末時,黃裳與東方不敗終於抵達了福建延平府,遂又根據那位演山先生的生平資料,以及黃裳心底那點模糊的感覺,二人在南平城外的演山山麓暫居了下來。
南平乃貧瘠之地,遠不如京師、洛陽、南京這些地方繁華熱鬧。好在這裏景致秀美,翠山如屏、飛流成瀑,山麓、水澗間,散落了好幾座村莊。在他們抵達此前,自然又是有人打點好了,就借住在當地人一間空餘的小院裏。
“那位演山先生曾在水雲村待了十幾載,”黃裳望著被輕煙浮雲淡籠的青翠山巒,難得麵上無一絲笑,“道是他好‘禊遊’,時與友人來此地踏青嬉遊。”
“可惜……”
這裏已不再是當年之水雲村,自宋至今,僅這處長澗也是曆盡了繁華與衰頹,期間起了又敗了一座負有盛名的石佛蓮花院,今時僅留青山依舊、澗水靜流。
東方不敗沉靜地聽著黃裳平淡地敘述著,他不能相信這個人當真是宋時人物,卻又無法懷疑黃裳的話語。
“東方,”黃裳忽然回頭對東方不敗說道,“我們進南平城吧!這裏過於簡陋,你這幾日怕是住得不自在罷!”
東方不敗輕輕搖頭:“無事。”
這幾日黃裳晨出晚歸,直把這一帶的山路都走熟練了。雖然他嘴上沒說甚麼,但看他偶爾恍惚的模樣,想必是……這個地方,至少對於他是獨特的存在罷?
黃裳卻是一笑:“我們走吧!這裏,我能探查的地方,也都去了好幾趟。再繼續留待,也無甚意思。”
見此,東方不敗遂也沒有言語,當天就與黃裳離開了村莊,兩人也沒借用車馬,拿著簡易的行囊,各是運著輕功極快地下了山。
雅靜的院落,一簇簇怒放招展的花朵迎風微搖,春末晚霞落照在這大束大束的花葉上,別是絢麗美好。
東方不敗驀地停下手中的針線,抬頭看了看天色,眉頭微蹙了下,有些心煩意亂地起身踱步到花叢中間。
“東方。”
熟悉的嗓音在這一日日的相處中被悄然銘刻在了心頭。東方不敗立在原地未動,看著那青年微笑走來。
“你,”東方不敗注視著黃裳神色如常的麵容,把這幾天壓在心裏的疑惑終是問出了口,“你沒事吧?”
演山一行,應是讓黃裳失望了。他弄不清楚這個人的想法,但設身處地地想一想,沒有記憶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感覺……怕是糟糕透頂吧?
黃裳愣了一小會兒,才驟然明白東方不敗的意思,失笑著回答:“我怎會有事!”不過,這人的主動關心,還是讓他開懷不已。遂一把將人擁緊,稍猶疑了下,他微低著頭,在東方不敗的發髻上親了一口:“過往之事,我本也沒有執著。”
“沒有想起來甚麼嗎?”東方不敗揚起眼眸。
平淡的話語裏是隱藏的關心,黃裳見他飛揚的眉梢與上挑的眼角,不禁是心頭一熱,難以自控滿心的情意,便是吻上這人的眉眼。
隻一個輕觸,就迅速地離開。
黃裳淡然地開口:“與其在那些虛虛實實的往事上浪費心神,還不如就這樣抱著東方說說話。”雲煙般的過去,哪比得上觸手可得的幸福!
愣了愣,東方不敗遂是淺淺一笑:“你能這般想就好!”他也不希望這個率性灑脫的人自困在一段莫名其妙的過往裏。
凝視著東方不敗的笑容,黃裳不由心猿意馬,再忍不住,複又將臉貼近對方,嘴唇再次碰上這人的眼眉。
輕吻,極其溫柔地落在了眉梢、眼瞼,又緩緩地遊移而下,滑過鼻尖與臉頰,漸是來到了唇角。東方不敗被摟人在懷中,身形有些僵硬,卻沒有拒絕這樣的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