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陽，這種事情……我隻想對你做。”
    他帶著些許微不可聞的歎息，目光灼灼的看著我。我幾乎被這話驚呆了，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你……你……我……我們。”
    我雙手攤著，指指柳條子，又指指自己。心裏慌亂地不得了，我感覺到有一股子熱氣蔓延到腦袋上。
    這……這句話算是表白嗎？可是，我們都是男子……表妹打小兒便喜歡他，我若是回應了。又該怎麼做，才能既不顯得生硬又不顯得濫情。
    他又看了看我——我覺得那眼神像一隻玩弄待宰的可憐老鼠的野貓。
    他突然爽朗的的笑了起來。笑得自然又舒暢——好像我們剛剛隻是講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或者說，他就是把我當做一個笑話。
    “哈哈，別在意啊，剛剛是在說笑的。”他眨眨眼，依舊顯得那麼俏皮而任性。年少的輕狂風華全部疊聚在臉上，顯得那麼神采奕奕，襯著整個人都顯得英氣逼人，“我在練習來年春的頭場戲。《獵香傳》。”
    這名字一聽便覺得不是什麼正經人家的東西。
    我渾身開始發冷，從指間往頭皮開始發炸。帶著一股尿急似的寒冷感，身體開始有些發疼。
    也說不上是什麼感受，就是渾身揪疼。有什麼東西在無聲的衝撞著自己的耳鼓，流入大腦。在身體裏蔓延著，混亂而又曲折的不停肆虐。
    我感覺自己臉上又在發燒——正常情況下，當是應該覺得被羞辱了吧。
    被拿來做練習的對象，把自己毫無防備的反應暴露在對方探究的目光下——在毫不知情，甚至有一絲慌亂的情況，被這樣對待……
    算不算一種背叛呢？
    該要尷尬麼？還是應該假裝不在意的嘿嘿笑笑？亦或者要憤怒的揚起巴掌，在那張可人兒的臉上扇下去——然後老死不再往來？
    我不知道。
    ~
    “我先走了。”
    我對他說。
    他淡淡的似乎點了頭，又似乎沒什麼反應——我不想去看他的臉，我也猜不透他的表情。
    有些話說的沒錯，戲子嘛，生來就是演給人看的。
    這麼想著，他這個人我看不透——也就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兒了。
    ~
    晚上的時候娘親拉著我的手，跟我說，叫我去勸勸柳條子，叫他不要太固執，莫要惹了得罪不起的人。
    對待那些惹不起的人，要順著，要應著。
    別為了一時的義氣，給自己留下什麼把柄，什麼話頭。
    那些真正有實權的人——他們動動指頭，就能把我們捏死，捏得幹幹靜靜，渣都不剩。
    我自是知曉這個道理，我相信柳條子也知道。他隻是不習慣，隻是不願意輕易妥協。
    隻是這樣，而已。
    我真的怕他吃虧，也怕他出事兒。
    所以第二天，我又上趕著巴巴的跑去見他。
    苦口婆心地說著，掏心掏肺的勸著，他則安靜地聽，眼角帶著微醺的光澤：“我知道了啊。”
    我愣然。
    他微微笑，眉目間滿是風情：“我也早不是孩子了。”
    ~
    他確實是長大了，從那一舉一動越發出落得風姿綽約，一言一行越發顯現的大氣灑脫——他隻要一出現在戲台上，就是當之無愧的焦點。
    我偷著去看過他唱幾出戲，手上翻著繁複的姿勢，眼神也是水波流轉。
    那般的美麗，大抵就是常說的‘名角兒’了吧。
    ~
    後來，他又跟這戲班子去巡場。我期盼著他能給我捎封信，最起碼報個平安。
    不過可惜得很，那些信件我是沒有份兒。娘親倒是說，前幾日子柳條子給她寄了信回來。
    我心下稍安，卻又莫名的失望。
    我在半年後，夥同胖子，羅鍋兒，呆子去參加科考。最後也沒等到他回來見上一麵。說來也真是怪可惜的。
    ~
    於是一別兩年。
    回來後，曾經的少年間，也早已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