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47章 流雲(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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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內氣氛沉滯,身側的紫堇一手擰了衣袖,有些別扭地嘟著嘴。
伴著“鏗”的一聲,馬車震了一下,驟然停住。
“怎麼了?”
紫堇起身掀簾,探出頭去問道。
“回紫姑娘的話,車轂不知為何裂了一個口子,已無法前行。隻好請寒妃娘娘暫時移步車外等候,奴才這就回寧意宮換車過來。”
紫堇蹙了眉,想說些什麼,終於還是沒有開口,默然轉身扶了我下車。
四下打量,已是到了太液池東南角外,沿東麵巷道過去便是雲福宮。
駕車的太監返身向寧意宮跑去後,覺得待在原地太過無聊,攜了紫堇往太液池方向走去。
雪晴後,夜空如洗,星河清明燦然。
未想,雕花石欄前,竟靜立著湖藍色長褶裙打扮的巧淑妃。
與她平日裏活潑、甚至有些孩子氣的打扮不同,今晚宴席時的巧淑妃,打扮甚是成熟穩重,舉止間也多了幾分不自覺的端莊。
也或許是因為今年的元夕節,巧淑妃的父親神威大將軍、她的兄長武義將軍亦回京參加節日慶宴,所以打扮舉止才會一時發生如此變化。
“寒妃?”
巧淑妃聽到我的腳步聲,側過身問道,麵露疑惑。
“嗯,是我,打擾淑妃娘娘了。”我屈膝行禮道,“才在回露申宮的路上,不想馬車壞了,隻好下了車,留在原地,待駕車太監駕了新的馬車過來。”
巧淑妃倩然一笑,“怎會打擾?我正欲尋人說話,寒妃便來了,不正剛好?”
螺黛分梢眉下,鳴鳳美眸目光較了平日清亮,略顯黯淡。
是為了,在寧意宮內時淩弋宣我一人過去之事麼。
雖覺尷尬,也隻好微笑道,“陪淑妃娘娘說話,寒雪自是喜歡的。適才過來,見周圍再無他人,景致雖好,風寒卻重,隻淑妃娘娘一人站在此處,一時有了事要傳喚侍婢仆從,可不方便。”
巧淑妃稍愣了一下,隨即莞爾輕笑道,“謝寒妃關心。我隻在這裏站一會兒便回去,一時吹風,倒也無礙。”
不知該說什麼,遠遠瞥見了對麵寧意宮銜元閣前廣場上懸掛於雕花石欄外的一盞蓮蓬花燈,想起了今日宴席隨武義將軍、安和公主一同進宮的還有前年年末出生的巧家嫡長孫,巧兮。
“今日宴席上,細看巧公子,與淑妃娘娘頗多相似,一樣的活潑勁兒。”
巧淑妃彎了眼角,露齒而笑,“兮兒最多也就半分像我這個小姑姑。那性子,倒是有八、九分像大哥的。”
“像……武義將軍?”
還真是意料之外,武義將軍舉止沉穩有度、練達大方,而年才剛過一歲的巧兮性子極是好動,宴席還未開始時已在各處玩鬧,極不安分。
巧淑妃見我的反應,似是意料之中,忍不住抬手掩嘴而笑,“自然不像今日的大哥。兮兒與幼時的大哥,是八、九分相像的。與今日這個武義將軍,自然半分也不像。”
巧淑妃說完,收了笑,深吸一口氣,凝眸望向薄霧漸次輕籠的太液池麵。
半晌,巧淑妃輕啟朱唇道,“前年年末,總算等到小侄子出生,本想即刻出宮往巧府探望,卻未想算命的說兮兒在第一年內是極怕生人的,除了雙親、出生時貼身侍奉的侍從,再不可見他人,連爹爹也是在兮兒周歲之後才得見到自己的小孫兒。我亦是今日才第一次見到兮兒。”
不知為何,巧淑妃的語間,竟有些淡淡的寂寞。
巧淑妃於寧和元年即入宮,那時,她不過十三歲。
如此年紀,便入了這宮闈之間,就算天性活潑,這麼些年來,或許,心內某些角落多少也磨得有些累了。
“寒雪適才聽人說起,去年年末巧公子抓周時隻抓了武義將軍腰間寶劍、其他物件全不入眼,神威大將軍高興得大擺了三日筵席。”
巧淑妃輕搖了下頭,笑道,“三日筵席可是誇張了,不過爹爹確實大擺了一整日的筵席。我看兮兒如今這樣的性子,大半也是爹爹寵出來的。不像大哥他以前雖頑劣,可總被爹爹與高師父訓斥懲戒,還知道些收斂。”
“小孩天生喜玩鬧,巧公子現今這般,但待年紀大些,自又會沉穩些。”
巧淑妃撇了撇嘴,半是笑道,“大哥、公主自是不用說的,一向冷麵的爹爹竟也這般寵他,隻好但願如此了。”
“不過巧公子這性子,該是最喜歡淑妃娘娘的,席間也見他總纏著淑妃娘娘。”
我笑道,試圖將氣氛變得輕鬆些。
那日,在玄華塔,巧淑妃所說的那些,又隱約現在眼前。
“我這樣帶著他鬧,隻怕爹爹又是不願的。”
巧淑妃盈盈一笑,歎道。
有一句沒一句的,如此又聊了一會兒,太液池霧氣漸濃,對岸的燈火焰景已漸溶於其中,模糊不清。
“娘娘,車已到了。”
紫堇在身後稟道。
與她一同來的還有雲福宮的朱兒,也正過來尋了主子回宮。
朱兒一向快語伶俐,但也隻對欺負自己主子的陳妃發難,平日行事自是極規矩的,頗得眾妃嬪喜愛,巧淑妃諸事也很是依賴於她。
新找來的這輛馬車,簾腳燙印著古體“寧意”二字,一望便知是寧意宮的。
也顧不得這許多,上了車後一路北上,終於回到了露申宮。
許是一時眼花,竟瞥見一隻銀色冰蝶撲扇了薄翅往露申宮北的雜樹林深處飛去,一時恍然神魂若失。
“娘娘,洗浴池已備好。”
諾兒揉著惺忪的睡眼,從門後走出,近前福身道。
時候確已晚了,瑞香閣內已十分安靜,除了漏壺“滴答”的單調水滴聲,隻剩了屋外寒風穿過樹林、屋樓的“簌簌”哀嚎。一路過來,也並未見梧桐、素榮、延喜,想是已經歇下。
略在側廳歇了會兒,喝了幾口稀曇花粥暖胃,仔細漱了口,便往洗浴館去了。
對鏡,抬手輕摘發上釵飾。
出神間,竟發現手心躺著一隻嵌著拇指頭大小的清瑩碧玉的雙股銀釵。
今日,竟拿了它出來麼。
竟未發覺。
晨時是梧桐侍奉梳妝,許是她無意間拿了這隻銀釵出來罷。
再抬頭時,發現發髻上隻剩了淩弋送的那隻百合白玉釵。
拂去了心下不安,將釵除下,一時輕顫,未拿穩,尖利釵尾一下紮破了右手食指指腹,赤色血珠瞬間滲出。
呆望著傷處,失了神。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才漸恢複,將食指放入口中,輕輕一吸。
血,淡淡腥鹹。
暫時收了這些釵飾於妝鏡前放置的小竹筐中,起身入內。
溫泉不可日日使用,至上次在這池中洗浴,已隔了十數日。
玫瑰花瓣嫣紅欲滴,四散輕浮於波紋微漾的晶瑩水麵。
緩步踏入水中,看澄澈溫水漫過腳麵、膝蓋,直至脖頸。
先是扶著池壁,待全身放鬆後,放任自己沉入水下。
今日種種,又一一浮現眼前。
淩弋所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何意思。
雖前幾番都已僥幸逃過,今次,還會這樣幸運麼。
此外,夕淵與靜王兩人相遇時的情景,也頗讓人介懷。
“嘩啦”一聲,驀地鑽出水麵,深吸了一口氣。
淡淡沉水香氣鑽入鼻內。
嚇了一跳,腳底不穩,直向一側滑去。
不想卻有人瞬息間便伸過了強有力的手臂,牢牢扶住了我的肩膀。
不敢相信地抬眸一望。
一字劍眉下纖長俊秀的丹鳳美目,漆色眼瞳內,淺淺倒映著已全然呆住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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