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16章 春祭(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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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國春祭之盛,名震海內,不想如此祭禮所用不過二牛犢[1]。”
一位連鬢大胡子的伊使挑起一側粗眉,高聲說了句。
“祭祀貴誠,不貴多品[2]。”
伊國九王子夏常淡淡地笑了下,應道,解了這突然而至的尷尬。
雖隻是瞬間,夏常碧藍的眼眸深處隱約劃過一絲極淡的厭惡。
彭主事感激地望了夏常一眼,幅度很小地點了下頭,夏常也極有禮貌地回了個微笑,右手端著雕花銀酒杯,走到簷廊下,在我身邊站定。
“寒妃娘娘的舞姿實在動人心魄,就算找遍整個伊國,即使是最出色的舞姬,也全比不上娘娘分毫。”
夏常微笑道,略一舉杯,輕抿了一口。
聽來本應多少有些諂媚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卻十分自然,未染人間煙火氣息般,淡淡的。
“那是自然,九王子殿下這次東行,可真是撿了天大的便宜。我不過晚了一步,沒參加春祭,竟錯過了皇嫂的驚天之舞。”
有人從人群中鑽出,伸手拍了下夏常的肩膀,笑道。
那笑聲十分爽朗,透著少年特有的那種天真無邪的勁兒,仿若陽光般,讓聽者莫名地在心中泛開一陣暖意。
“嗬,靜王殿下不是最討厭這些勞碌凡事了?”
夏常斜睨了突然冒出身側的少年一眼,嘴角彎起的弧度卻透露出了相反的情緒。
自入宮以後,隻聽說靜王淩毓一直待在宣國北方北武軍中視察,為春祭事宜才從北方動身返回,卻不知在路上被什麼所絆,至祭禮結束,才終於到達。
“討厭這些勞碌凡事的可是你,別想什麼都賴在我身上。”
靜王笑道,伸手奪過夏常右手端著的雕花銀酒杯,湊到鼻前,輕輕嗅了嗅。
“果然是九王子,連酒也隻要這麼淡的,喝著多沒意思。”
靜王爽朗地笑道,靈秀的眉眼間流露出幾絲頑皮,漆色鳳眸眨了眨,像是尚未長大的小男孩似的。
靜王已於去歲加冠,但看起來仍似十三歲的稚嫩少年一般,身材瘦高,麵容白皙清秀,鳳眸的輪廓與淩弋頗多相似,氣韻卻全然不同。一個冷到極致,一個卻無邪到讓人覺得似有些不真實。
“皇叔叔……”
有個稚嫩的童音怯生生地響起。
低頭一看,年僅六歲的大皇子淩田正伸出兩隻小手,拽著靜王的衣裾,眨巴著大眼睛望向靜王,兩頰因緊張和害羞而微微有些泛紅。
“田兒怎麼來了?”
靜王裝作很驚訝的樣子,一把抱起了淩田,笑著在淩田胖嘟嘟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淩田生於宣成帝睦雲三年,即閔王淩弋起兵的前一年,生母秦芳儀卻在四年前被人發現失足溺死於宮城西的心湖,後被朱皇後收養。東苑之亂事發,朱皇後被處死後,淩田又被曉儀宮徐德妃收養。
宣帝淩弋膝下現僅有一子一女,在大皇子淩田之後,是二皇女淩簡。淩簡生於寧和元年,比淩田小一歲,為東苑之亂中被處死的蕭賢妃之女,現也由曉儀宮徐德妃代為撫養。不知為何,淩田、淩簡從小身子就不太好,幾乎不出曉儀宮。隻聽說今年元月開始,淩田的身體出現好轉,所以今天才能在善花閣這裏碰到吧。
雖然朝中不少大臣支持立大皇子淩田為太子,但淩弋卻始終無意。淩弋對大皇子和二皇女表現冷淡,卻十分看重十七皇弟,也就是靜王淩毓。坊間甚至流傳,淩弋無意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子女,除了大皇子淩田生母一方出身貧賤,還有就是因為這位十七皇弟。
閔王淩弋五年前起兵時,正是這位十七皇弟於西南領奇兵突襲了端王所領的青巾軍,解了豐州之困。
靜王雖貌若柔美少年,氣質無邪,卻於兵法,於靈術,皆有很高的造詣。且靜王平素為人和善,於公卻勤謹認真、寬嚴分明。
“皇子殿下……”
一位藏青色衣裳的姑姑氣喘籲籲地跑近了,福身向淩毓、夏常、我行了禮,伸手想要抱回淩田。
淩田向這位姑姑吐了吐舌,做了個鬼臉,惹得大家都笑了起來,轉身更抱緊了靜王的脖子。
“田兒真調皮,下次去哪兒記得要和鍾姑姑說哦。”
靜王笑著擰了擰淩田胖嘟嘟的小臉,向有些尷尬地站在一側的鍾姑姑點了點頭。
“簡兒怎麼沒來?”
靜王望向鍾姑姑,問道,一手正陪淩田玩著石頭、剪子、布[2]。
“回靜王殿下的話,二皇女殿下昨兒染了風寒,還在曉儀宮內養著。德妃娘娘擔心,正不停地遣人回去問,剛才那邊傳話說,症狀剛好了些。”
鍾姑姑躬身回道。
“真可憐了簡兒。”
靜王輕歎了一聲,一麵陪淩田玩著石頭、剪子、布,一麵做鬼臉逗得淩田哈哈大笑。
過了一會兒,剛才那位連鬢大胡子的伊使走近,在夏常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後者略一皺眉,返身便走,大胡子伊使有些不安地緊跟在他身後。
正此時,伊使白安在殿內,不知說了句什麼,惹得眾人大笑不止,甚至連宣帝淩弋也罕見地露齒一笑。
有些奇怪地盯了夏常的背影一會兒,轉回的時候視線與淩毓相碰,淩毓也微一皺眉,似也察覺出了其中有些古怪。
“寒妃娘娘。”
簷廊下有人輕聲道。
嚇了一跳,急轉過身,見靈使商芷正躬身站在那裏,神色看似鎮定,眼角卻微微抽搐了一下,透露出了幾絲不安。
“商大人?”
商芷為周貴嬪之母商蕪的胞妹,與商蕪一樣出身紫雲宮,其夫為司農寺少卿甄坤,甄大人。
“請娘娘隨在下來。”
商芷竭力端正了聲道。
我有些困惑地望了她一會兒,回身向靜王和大皇子福身行了禮,隨在商芷身後,向太液池方向的善花閣西北角走去。
微涼風過,最遲開的桃花也已是紛紛落落,撒了一地斑駁,讓人一時不禁有些疑惑,宣帝為何將舉辦宴會的地點選在這裏。
一直行至小道盡頭,才發現彭主事、月孤環、肖員外不知何時已站在善花閣西北的牆角,圍成一圈,正盯著朱漆牆麵的某處。
待走近了,才發現,那裏多了一個血手印。
滲著隱約的風靈術氣息。
“寒妃娘娘……”
彭主事有些欲言又止,掏出手帕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大人,這是?”
“是在下自作主張,認為這事寒妃娘娘還是知道的比較好,所以貿然請了寒妃娘娘來。”
月孤環上前一步,揖手道,神情嚴肅。
“雖說目前來看,應是血祭風探術。但若隻是探術還好,若是——”
月孤環繼續道。
“血陣。”
一個聲音輕聲道,彭主事嚇得打了一個寒顫,看清來人後神色才淡定下來。
銀色長發隨意披散著,如絕美的婦人般精致的白皙麵容,漆色眼瞳淺淺泛著銀色的細碎光芒,唇角似有若無的輕笑著。
夕淵倚牆站在一側,對自己突然顯形造成的驚嚇全然不以為意,隻是冷冷注視著牆上的血手印。
“確實無法排除血陣的可能。不過不管怎麼說,都像是故意的挑釁啊。還是說,想要借著這樣的挑釁掩藏什麼真實的目的?”
月孤環說著揉了揉皺了的眉心。
“不管怎樣,還是多加小心為好。蒼靈侍大人剛才已過去稟告聖上了,我們也回去吧。”
肖員外說道。
“這手印呢?”
商芷猶豫了下,出聲問道。
像是回應她的答話一般,血手印竟像滲進牆體一般有些變淡起來。
月孤環迅速出手,封住了牆角的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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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牛犢:《禮記·郊特牲》雲:“用犢,貴誠也。”
[2]不貴多品:《禮記·郊特牲》:“篷豆之薦,水土之品也,不敢用常裹味而貴多品,所以交接於神明也,非食味之道也。”從金文材料看來,“不貴多品”不應看做是禮家的一種理想,而應看做是周人的宗教祭祀製度在祭品上的一種反映。周人不使用羌、伐為祭牲尤其值得注意。《郊特牲》又雲:“帝牛不吉,以為稷牛。帝牛必在三月,稷牛唯其具。”林尹注曰:“大報天之祭,蓋以始祖配天。周人以後稷為始祖,故其祭有二牛。一為帝牛,一為稷牛。”如此隆重的報之祭僅有兩牛,完全見不著像殷代那樣一次就用牲數百羌數百牢的悲壯場麵。追求內心的虔誠莊敬,而不追求數量種類的多寡可以說是周人在祭袒觀念上的一個特點。
--文術發《從古文字看商周祭祀製度的演變》。
[3]石頭、剪子、布:如同圍棋和麻將,“石頭、剪刀、布”,或“猜拳”,也是由中國人發明的。按照明朝人謝肇浙所寫的《五雜俎》這本書,猜拳的傳統可以追溯到漢朝的手勢令。在與亞洲交往之前,西方沒有任何有關“石頭、剪刀、布”的記載。19世紀後期的西方的作家在提到它的時候總認為是一種亞洲遊戲。中國人和韓國人一般都叫“石頭、剪刀、布”,而日本人則改成了“石頭、剪刀、紙(paper)”。這個事實暗示著“石頭、剪刀、紙”是從19世紀的日本傳入美洲的。--摘自百度百科
【本次修改僅將“十四皇弟”改為“十七皇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