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李子命在旦夕，如果我再不做決定，就可能會失去這個好朋友。想到這兒，我深吸了口氣，打算說出那幾個字。可是話到嘴邊，又再度被我咽回去了。我反複琢磨起石膏臉當時說的話。
    他說隻要我說出那幾個字，紅絲線的事情就可以徹底解決了。可是怎麼個解決法兒，他卻沒說。是單指紅絲線會消失還是指紅絲線所引起的一係列連鎖反應都可以消失？如果是前者的話，即便紅絲線消失了，我也救不回李子啊。
    可是他後來又說。“隻要你說一句話，別說是一條紅絲線。就算是再大的災難，都會有人來幫你扛。”我越琢磨這句話，就越覺得這裏麵話裏有話。會有人來幫我扛。他強調的是有人會來。難道這句話會引來什麼人嗎？
    我頓時打了寒戰，就覺得頭皮都在發麻。天啊，我差一點兒就惹了大禍了。如果真的如我所猜想的那樣，那麼這句話是萬萬不可以說的。天大的麻煩，來的人都可以扛。那麼這個人，甚至是這些人又會是個什麼來頭？單是這麼一想，我就不寒而栗。
    正在我發愁的時候，紅梅又打來了電話。她告訴我說，她決定明天就買票回家了。一接到紅梅的電話，我立刻就想起了她所說的出馬仙。當下就問。[紅梅，你說過的出馬仙到底有沒有那麼靈啊？]
    一提到出馬仙，紅梅就顯得有些亢奮。[當然靈的很。她能用一隻水碗就看出你身上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還能跟那東西對話呢。]
    對她的話，我是半信半疑。心說：這也太玄乎了吧。怎麼聽上去那麼詭秘呢？
    紅梅在電話那頭問我。[阿寶，你是不是想問問她，關於你的事兒？]
    我嗯了一聲，沉默了良久才重重地吸了口氣。[我打算跟你一塊兒回去。]從這一刻起，我做了一個破釜沉舟的決定。假如石膏臉真的不肯放我幹休，那麼我也隻有反抗到底了。而出馬仙，就成了我反抗石膏臉的第一步棋。
    紅梅以為我是想去找出馬仙看病，就告訴我適當帶些錢和銀飾品。說出馬仙比較喜歡這些。我一一照辦。
    次日一早，我們在北京站彙合。因為不是旅遊高峰期，所以票非常好買，眼看下午就一班車到她老家。可是紅梅卻選了晚上11點的車次，買了兩張臥鋪。
    我很不理解，難道要在火車站等到晚上不成？紅梅很不好意思地解釋說，下午有一部電視劇她很想看。如果買了下午的車票，就看不到了。我很無奈，隻好拎著行李陪她回家看電視。
    紅梅對偶像劇的癡迷程度已經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大病初愈就能坐在電視機前整整看上一下午，連口水都顧不上喝。我看她的病純屬看電視累出來的。
    好容易熬完五集聯播的偶像劇，我們又拎著行李趕回火車站。一路上就聽紅梅嘟嘟囔囔地講著電視劇有多好看。男主角有多愛女主角，為了女主角怎樣怎樣的。我就嗯嗯啊啊一頓應付。
    上了火車就幸福得多了，往床鋪上一趟，跟大學寢室也差不了多少。紅梅見上下左右的床鋪都是空的，就樂嗬嗬地說。[跟我走就對了吧，這多清靜。]
    我點頭稱是。腦子裏卻還想著最近發生的一連串的怪事。希望能從中找出點兒線索來。
    隔壁床的紅梅又說。[阿寶，我一直很好奇。電影電視你一律不愛看、街你也不愛逛、什麼聚會旅遊你更是避之不及。那你周六周日都在家幹什麼呢？]
    我回過神兒來扭頭一看。這小妮子正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我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的確，跟大多數同齡人相比，我的生活是過於乏味了。仔細想想，自己的周末幾乎都是在睡眠、看書和發呆中度過的。
    一聽說我的業餘生活隻有睡覺、看書和發呆這三項，紅梅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她從床鋪上彈起來，湊到我身邊非常認真地說。[阿寶，以前我是覺得你有點不大正常。可是現在，我發覺你是非常地不正常。]
    我被她的舉動嚇到了，也從床上坐起來，並且回以不解的眼神。我知道自己是個無聊到了極點的人。但是也不至於說非常不正常吧。被自己的朋友這樣評價，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紅梅還是不依不饒。[阿寶，你是真的不喜歡那些娛樂活動嗎？那你是喜歡睡覺和發呆咯？]
    我搖頭。我的確不喜歡娛樂活動，可是這並不代表我就喜歡睡覺、看書和發呆。之所以會做這些，隻是因為我壓根兒什麼都不想做。
    紅梅又嘮叨了一陣兒，說什麼回北京以後一定要把我給嫁出去。免得我患上老處女綜合症。我苦笑，心說自打我記事兒以來一直都是這樣活的。
    大家聊困了，也就各自睡去。這一宿無話，次日上午，我們抵達鞍山火車站。要說紅梅的家也的確太過偏僻了。我們下了火車換乘大巴，下了大巴又換乘小三輪兒，最後又坐了一下午的牛車才到了一個叫蛤勒的山區。我掏出手機一看，信號就隻剩半格了，頂多隻能撥緊急求助電話。
    ……
    紅梅的爸媽都非常熱情、好爽。一聽說我是紅梅的同事，就不停地感慨。[小娃兒啊，你這麼小就出去北京打工啦？你爸媽能放心嗎？你咋不好好讀書咧？]
    紅梅趕緊上來解釋。[你們別瞎說。阿寶比我還大好幾歲呢，她明年就二十五了。]
    她爸媽都驚得半晌沒出聲。[啥？二十五啦？我以為你這娃子十七八歲呢。]紅梅媽拉著我左看右看。惹得紅梅在一邊不爽。[媽，她哪有那麼年輕啊。你別瞎說了。]
    我知道自己這張臉不但容易騙人而且還常惹得身邊兒女孩不爽。這也是我朋友少的原因之一。
    一進紅梅的小屋，她就迫不及待地追問我保持青春的秘訣。以前我們倆雖然也錯，可是畢竟隻停留在較好的同誌關係上。所以她也沒好意思多問。可是現在就不同了，我不但千裏迢迢陪她回老家，而且還跟她同住一個屋簷下。
    被她這麼一問，我自己也有些納悶了。從小到大，我對一切事物都比較淡漠包括自身在內。就更不用提保養護膚了。她見我不肯透露實情，就有些不開心。
    我想了好半天，才總結出幾點。[首先不用化妝品。其次保持情緒平穩，不大喜大悲。最後就是多睡覺多發呆。]
    她不信。[阿寶，你該不是耍我吧。]
    我搖頭。[沒有。你想啊。金庸小說裏的小龍女為啥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還不是因為做到了這幾點嗎。如果一個人太沉迷娛樂活動，那麼他的精氣神就會大幅度地消耗。長了皺皺再想抹平就難了。]
    紅梅覺得有理，當下發誓再也不熬夜看偶像劇。不過這一夜我卻失眠了。躺在狹窄的木製小床上，我輾轉反側。腦子裏除了石膏臉就是紅絲線。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就迫不及待地要來了出馬仙的住址。紅梅想陪我同去，被我拒絕了。
    [阿寶，你自己行嗎？這裏你又不熟。]
    我嘿嘿一笑。[沒事，走走就熟了。再說你淋巴炎還沒有好徹底，明天還得趕去縣城看病。今天就在家好好歇歇吧。我有事兒就給你打電話。]
    [你可別蒙我。這山區裏信號不好，你上哪兒打電話去？]
    我不再多說，隻是回以一個傻笑。其實不想她跟去的主要原因，是不想讓她知道得太多。畢竟這事兒還牽扯到了李子。如果傳出去了，對我對李子都沒有什麼好處。
    這山裏的小村子本來也就沒幾戶人家。一打聽出馬仙，基本家喻戶曉。所以我一路找來也沒費周折。
    ……
    用泥巴和著幹草拍成的院牆又矮又坑窪，上麵插著一排樹枝算是防盜措施。稍微踮起腳就能看見院子裏麵。三間大瓦房坐北朝南。屋前種著一片大蔥，看得我直皺眉。我最不喜歡的幾樣食物裏，大蔥大蒜排在了首位。為此，表姐還曾經笑我是吸血鬼轉世。
    我來到院門前，輕輕地推開那扇殘破不堪的木門。探頭進去，四下掃視一眼。沒有雞鴨，也沒有土狗，隻有陣陣涼風，吹得人脖子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