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你到底出不出去？”一個八旬老太太按住電梯，一臉疑惑看向我。
     我目光微瞥，見爸媽已經不見，衝著老太太抱歉一笑，走出電梯來。
     我按照路標所示，一路找到了血液科。
    “先生，你的候診牌呢？”一個皮膚白皙的護士走上前來，將我攔在門外。
    我尷尬一笑，“我不是來看病的，剛剛進去的朱先生朱太太是我爸媽，我走遲了一步，所以落在後麵。”
     護士小姐了然點了點頭，“那你現在就進去吧。醫生正在給你媽媽看病呢。你也聽一聽，你媽媽的時間不多了，好好陪陪她吧。”
     從別人口中聽見媽媽的噩耗和看見病危通知書上的內容是全然不同的感受，看到通知書的時候，我本能的想要逃避這個事實，心裏雖然難過到想要即刻去死，但是心底還是懷著一絲希望，希望是通知書發錯了，這一切隻是一個誤會。可是，現在真真切切聽見護士的話，我竟然像被點了穴道一樣，再不能動一下。眼裏酸澀，說不出是想哭還是想笑，隻是呆呆站著，腦袋一片空白。
     “你聽見我說話了嗎？你可以進去了？”護士見我一動不動，連聲催促。
     我搖了搖頭，努力忍住淚，低低道：“我不進去了，醫院的藥水味我受不了。”
     護士滿臉詫異看著我，目光變了又變，先是疑惑再是鄙夷。
    她一定在想，這是一個多麼不孝的兒子吧？
     我靜靜坐在離血液科不遠的走廊板凳上，周圍人聲吵鬧，我卻恍然未聞。
     就像是失了線的木偶，我無力頽坐著。也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依稀感覺到周圍的人走了一撥又一波。
     “有電話了，快接電話。”
     我麻木掏出手機，也沒有看是誰便接了起來，“喂？”
     “小諾，你在哪裏？戚導演怎麼樣了？沒事了嗎？”媽媽蒼白無力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來。
     我就像當胸被人狠狠捶了幾下，五髒六腑被碾碎了一樣疼。我慌忙站起身來，轉過安全通道，一路往醫院門口走去，“我在公司了。戚脈他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媽媽在那一頭長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沒事了就好。我看那個孩子單薄的可憐，小小年紀身體就怎麼差，看著真叫人心疼啊。小諾，下次你去醫院看他，媽媽給他煲一點，你給送過去。”
     我可憐的媽媽，我善良可敬的媽媽，為什麼在你人生的最後一段日子裏，你還總是在未別人著想？你知不知道，現在真正可憐的是你啊！
     我喉頭苦澀，胸口滿脹，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小諾？怎麼都不應媽媽一聲？”
     安全通道的門被我猛力推開，光線昏暗處的轉角處，是媽媽蒼白清瘦的臉。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媽媽。她已顯年紀的臉上像鍍上一層銀灰，暗暗的，哀哀的，沒有一絲生氣。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著，好像小小一隻手機在她手中猶如一塊玄鐵一樣沉重。
     “小諾？”
     “媽媽？”
     我們俱是驚懼，一時隻是呆呆站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老婆，你怎麼樣？水來了。快把這一頓的藥吃了。醫生說這是特效止痛藥，吃過之後好幾個小時都不會痛。到時候小諾回來，才不至於被看出來。”爸爸一隻手上掛著一袋子的藥，一隻手拿著一瓶礦泉水，低著頭推門進來。
     “砰！”爸爸手中的水研然落地，水花四濺開來。清流一般的水就像我眼中的淚，一路蜿蜒而去，氤氳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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