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徹亮的燈光驅不散我心底冰冷的寒意。
     蕭繹眼中清晰的恨意和濃濃的不甘密密製成一張天羅地網，鋪天蓋地將我罩住。我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砰然欲出的聲音。
     “你和蕭蘇做了交易，是不是？你勾引了他，是不是？！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趁我不在對蕭蘇下手！你當你自己是什麼東西，你不過就是我養的貓狗罷了，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對我！”蕭繹的目光如刺，掐著我下顎的手顫顫哆嗦，已然是暴怒了。
     “不！不是的，蕭繹，你聽我解釋！我真的不知道這張照片是怎麼來的！我絕對沒有勾引過蕭蘇，更加沒有和他上過床！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事發突然，我猶未弄清楚來龍去脈，蕭繹便對我苦苦責難。我心下害怕，隻語無倫次的解釋。
     我的心冷然一片，漫漫委屈泛上心來。
     人人都有軟肋，蕭繹也不例外。
     他的軟肋便是蕭蘇。
     蕭繹急怒攻心，哪裏願意聽我的解釋。他額上青筋突突地跳，薄唇緊緊抿著，翻手狠狠掐住我的脖子，“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待你真的這麼差？要讓你選擇不擇手段逃開我嗎？你為什麼……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蕭繹眼眶欲裂，眸中有難以言喻的傷痛。燈光下，他的臉色異常蒼白，深藍的眼眸裏有莫名的情緒在翻湧，似悲傷，似痛苦，似寂寞。
     我拚命地掙紮。然而我越是用力掙紮，蕭繹的手抽得越緊。最後，我說不出話來，唯有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眼眶裏不由自主落下淚來，滑落在他的手上。
     蕭繹似被燙傷了一般，輕輕一震，手上的力也不由減了一分。我趁機掙開蕭繹的手，伏在床上咳嗽連連。
     “我究竟還怎麼對你才好！朱一諾，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對你！為什麼你的胃口這麼大，我每個月給你一百五十萬你都還不夠用嗎？為什麼要背著我勾引蕭蘇……你知不知道蕭蘇是誰？他不是你可以理解和在一起的人！你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做！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傷我有多深！”蕭繹疏朗的麵龐深深透著怒氣，眸中有我不忍卒睹的傷心難過。
     “我知道蕭蘇對你而言不僅僅是弟弟這麼簡單，也知道這張照片傷了你。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我撫著胸口，忍住心中的苦意，含淚向蕭繹解釋。
     “你沒有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哈哈哈……朱一諾，原來你的臉皮這樣厚！你沒有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這樣照片又是怎麼解釋！”蕭繹怒極反笑，狠狠用力將我扔在床上。
     我的頭猛得砸在堅硬的歐式雕花床頭上，嗡嗡作響，有劇烈的疼痛感湧上心來，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我猶未轉過神，蕭繹周身散發著暴虐的氣息狠狠將我壓在床上，眸中有叱人的怒意。他的雙手似玄鐵一般緊緊將我箍住，讓我不能動彈。
     我本能的掙紮反抗，“蕭繹，你不要這樣——你快放開我！”
     蕭繹壓身下來狠狠吻住我的唇，沒有一絲溫柔綣卷，有的隻是怒意宣然。
     我知道不可挽回，隻安靜下身子，抱著權當自己是死人一般的態度，任憑蕭繹捏扁搓圓。
     蕭繹見我全無反應不由怒意更甚，狠狠在我唇上咬了一記，腥甜的血腥味瞬間彌漫在我的嘴裏。
     蕭繹看向我的目光憐憫而嘲弄，“怎麼？和蕭蘇上過了就開始嫌棄了我？是不滿意我給你的嗎？”蕭繹忽得一揚手扯破我身上的襯衣，冷冷道。
     我被蕭繹用調戲的眼光四下打量著，心裏有一絲絲的屈辱湧上心來。不等我做出任何反應，蕭繹又壓身下來，湊近我的耳朵，小聲道：“你說要是你的父母此刻進來，看見他們的寶貝兒子被人壓在身下，還一副婉轉承歡的樣子，他們會作何感想呢？”蕭繹的雙眸裏隱著冰冷的光澤，好似冬日素雪般清冷妖冶。
     被冷汗濡濕的被緊緊貼在絲緞床單上，像一條冰涼的小蛇遊弋在皮膚上，那種寒毛倒立的恐懼如此真切。
     我的手一點一點收緊。
     這才是蕭繹啊！狠毒厲害，手段高超，一針見血！
     “怎麼？有了蕭蘇做後盾，你的父母都威脅不了你了，是不是？”蕭蘇唇角含著戲謔的笑，伸手掐住我的臉迫使我看他。
     “你就這樣喜歡蕭蘇，一張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照片就讓你瞬間失去了理智？他在你心裏就是如此不可觸碰的傷口嗎？這樣一個無中生有的故事就讓你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了嗎？你還是那個高傲冷靜的蕭繹嗎？”我平一平氣息，逼視著蕭繹的臉一字一句含笑問道。
     我將蕭繹臉上的震驚一點一點盡收眼底，心裏有一種莫名的快感湧上來。
     “我沒有說錯吧——你和蕭蘇根本就不是親兄弟，你根本就是喜歡他！因為家族的關係，你們沒辦法在一起，但這份喜歡還一直藏在你的心底，否則你怎麼會為了區區一張照片大發雷霆到如斯地步！我們在夜色的相遇，你提出的條件，不過就是要我做一個替代品罷了吧。我的存在不過是讓蕭蘇死心的理由吧！”我柔和而悲憫地看向蕭繹，心裏不但沒有往日麵對蕭繹時的恐懼，反而覺得安靜平和。
     蕭繹的眼中有急痛的陰霾。然而蕭繹就是蕭繹，隻是一瞬，他便收斂起洶湧的情緒，麵上仍舊是冰冷肅穆，“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我沉眸許久，平和道：“誰告訴我的有什麼關係？這都是事實，不是嗎？”
     蕭繹的唇角勾出一縷悠遠淡漠的笑意，“事實？恐怕這隻是你理解的事實吧……”
     我雙目微微一瞬，目光淡遠投向遠方，“蕭繹，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把我當做替代品，這本來就是我該還給你的債。你每個月給我的一百五十萬，我分文未動，你給我的禮物，平時買的東西我也沒有動過都放在衣櫃裏。我媽媽欠你的醫藥費和爸媽在挪威的生活費用，我都會慢慢想辦法還給你的。我陪在你身邊的兩年時間，就當做是利息吧。你放我走，好不好？我的生活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再也不想夾在你和蕭蘇中間，做你們感情鬥爭的犧牲品。我求你，看在我這兩年來從未違背過你的意思的份上，放我走，好不好？”
     窗外的高聳的法國梧桐青綠的樹葉在枝頭顫動，海風蕭蘇，那種未到生命盡頭，欲留不留的姿態，很像垂死掙紮的無奈。
     蕭繹的眼神黯淡如天際零碎的星，又似魚眼般灰敗無神，他嘴唇有些輕顫，“你真的想離開？”
     “是。如果你肯放我走，我會永遠感激你的。”
     蕭繹坐起身來，雙手支著自己的額頭，嘴角含了一絲苦笑，喃喃道：“感激？感激……”
     “蕭繹……”我輕聲喚他。
     蕭繹猛得回轉過身，那淩厲的目光直欲熾人，“你是真心想離開我——還是為了蕭蘇？”
     我迎著蕭繹的目光，直直盯著他，“我是真心要離開。你知道的。我在這裏並不開心。你相信我，我是不會和蕭蘇在一起的，也絕對不會是你的威脅。”
     蕭繹點了點頭，任憑眼中的陰霾不曾減去半分，他仍揮了揮手，道：“好，我放你走。”
     我滿臉震驚抬頭看著蕭繹的眼睛，隻見他的眼中是層層疊疊的嚴冰，看得人心裏滿滿都是悲涼感傷。
     “我放你走，你應該開心才對，為什麼一臉悲痛的樣子？”蕭繹伸手撫上我的臉，溫柔吻去我眸中的淚。
     我咬唇，淺淺一笑，低下頭去：“謝謝你，蕭繹。”
     蕭繹輕輕將我的腦袋攏進懷裏，他身上Hermes地中海花園的味道，一絲絲透過來，緊緊將我纏繞住。
     這樣清新馥鬱的味道，我恐怕再也聞不到了吧？
     思及此，離開蕭繹的喜悅驀然感染上一絲淺淺的憂傷。
     ——人相處久了，總是有感情的。
     “不要忘記我。”
     蕭繹輕柔的語意未落，他便騰地站起身來，甩手揚長而去。
     似乎為了不讓自己有一絲留戀，他走得極快。我木訥呆坐在上床上，耳邊輕輕淺淺縈繞著那句，“不要忘記我。”
     他的語氣那樣感傷，那樣哀慟。似世上最難纏的魔咒緊緊纏住我，不讓我有片刻呼吸的機會。
     我旋然掀開被子，將自己的身子全都埋了進去，逃避開蕭繹留下的所有氣息。
     眼中忍耐許久的淚，卻像不受控製一般落個不停，濡濕了床單。
     今晚的夜，那樣深，那樣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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