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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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貴站在寢殿外,眼觀鼻鼻觀心。
裏麵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但是音量壓得恰到好處,並不能聽清是在說什麼,當然,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偷聽裏頭在說些什麼。
這樣的情景不禁讓他想起了那天晚上。
那個晚上,皇上連夜召集眾將商議邊關之事,屏退了伺候的人,他就是站在這裏,聽到裏頭傳來隱隱的說話聲。
那個晚上,發生了那樣的事。
皇上和……許將軍。
想到許將軍,就想到那天皇上曾這麼問他:“他,生得如何?”
皇上……是從那天晚上開始注意到許將軍的吧?
以前從未見皇上對許將軍上心,要說開始,恐怕是那個晚上的事。
許將軍……生得如何?
福貴不禁細細思量起來。
許將軍,眉目自然不及後宮眾嬪妃精致秀麗,性情也不和順敦厚,但話說回來,許將軍畢竟是個男子,也不能以女子的標準來評判。
那皇上喜歡的男子該是什麼樣呢?
福貴悄悄抹了一把汗,皇上……以前好像從未寵幸過男子。
那就是沒什麼人可以比較的了,這許將軍,還是第一個得皇上施恩的男子呢。
就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是好是壞都由不得人啊。
這時節,皇上還在勁頭兒上,想脫身怕是不容易。
福貴想到那天見到的許羌蒼白的臉色和緩慢的步子,以及後來看到的堪稱慘烈的床單,不由暗歎一聲,心裏為許羌可惜。
也罷,等皇上新鮮勁兒過了,也就是了,到時候賞賜肯定少不了。
也算是造化一場吧。
“說吧。”
靖遠帝吹開杯口的茶葉末,聲音沉緩。
“是。”跪著的黑衣男子語聲平靜無波,語氣微一停頓,便道:“許羌,宿城人士,家中父母早亡,四年前舉家遷至京城,於三年前考上那一年的文狀元,後入朝為官。”
“你說,他考上的是文狀元?”
“是。”
“那為何會任都尉一職?”
“據說是由丞相舉薦的。”
“杜淳?”
“是,正是杜丞相。”
靖遠帝眼中高深目測,沉默許久,方道:“繼續說。”
“是。許羌之前並無武功底子,任職都尉後,每日至軍中習練基本武功,日日如此,風雨無阻。但畢竟已過了練武最好的年紀,成效並不大。不過聽說他熟讀各類兵法典籍,智謀過人。”
“迫影,那你覺得,”靖遠帝漫不經心地啜一口茶,道:“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屬下不知。”
“你剛才說,是杜淳舉薦他當的都尉?”
“是。”
“他和杜淳,又是什麼關係?”
“據屬下得到的情報,杜家與許家本是世交,許羌在剛來京城那一年,就去拜訪了杜丞相,並拜丞相為師,於次年參加科舉高中。”
“你是說,他拜了杜淳為師?”
“是。”迫影遲疑道,“還有一事,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是。聽說杜小姐……屬意於許羌。”
“哦?”靖遠帝臉上浮起玩味地笑,但笑意並未達眼底,“杜淳手下,武將可是稀缺啊。”
“迫影,將這些事連起來看,你還不明白麼?”
迫影微微一愣,遲疑道:“您是說……”
“你先下去吧。我自有安排。”
“屬下告退。”
許羌,杜淳,嗬。
靖遠帝收了笑,望著茶水,表情無波無瀾。
“少爺!”
滌清風風火火,一路闖進書房。
許羌並未從書冊上移開目光,隻淡聲問:“何事?”
“少爺!”滌清氣急敗壞,“你要出征一事,為何不告知滌清?!”
真是可惡,昨天早朝少爺就被任命為將軍,三日後出征,可他作為少爺身邊最得力的小廝,居然現在才知道!
再過幾天,少爺就要出發了呀!
“到了那天,你總會知曉。”
“少爺!”滌清氣急敗壞,“我不管,我要隨你一道去!”
“胡鬧什麼。”許羌輕斥。
“這怎麼是胡鬧呢!少爺,我不隨你一道去,誰照顧你飲食起居啊?!”
“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可……”滌清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轉了轉眼珠,滌清放緩聲音:“少爺,你看,我陪著你,路上也有個照應不是?”
“不必。”
“怎麼會不必呢,”滌清急了,“我從小跟著少爺,咱們從來沒分開過呀!少爺,你去哪裏,滌清就要去哪裏!”
“你留下。”
滌清大急,一把扯住許羌的袖子,大哭:“少爺!你是不是討厭清兒了!你是不是煩清兒了!清兒以後會聽話!不要拋下清兒!……”
許羌心中暗歎,放下手裏的書,手指輕輕抹去滌清臉上哭得一塌糊塗的淚水:“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像小時候似的,說哭就哭。”
“就是因為每一次都管用嘛……”滌清扁著嘴低聲嘟囔,用衣袖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
“這一次,你留下。”
“什麼?”滌清傻兮兮地張著嘴,不明白為什麼以前屢試不爽的招數現在不管用了,一邊思考著再哭一次的可行性。
“要是……我回不來,幫我照顧好府裏的人。”
“少、少爺!”滌清愣了愣,驀然生氣地大吼,整個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你讓我留下,就是為了這個嗎?”
“清兒……”
一把甩開即將撫上發頂的手,滌清低低地嗚咽:“就算、就算想讓我留下,也不要找這樣的理由。少爺,你不知道你的話,有多傷人心。”
“……”
“我會留下。”滌清生平第一次壓抑著眼底的淚,不讓它這麼快地掉下來:“我會留在這裏等你回來。”
快要忍不住了!滌清懊惱地低下頭,逃一樣飛奔而去。
書房裏,許羌苦笑,望著地上那小小的水痕,默然無語。
滌清跑到花園裏,對著一棵開滿花的梨樹,大聲哭起來。
來來往往不時有人看他,也顧不得了。
壞少爺!就是因為知道危險,清兒才要陪你去啊!
要不然你一個人,我怎麼會放心!
本來打定主意要纏著少爺跟著他去的,可是少爺說了那樣一句話。
他連想都不敢去想。
可是少爺如此輕描淡寫,就說出了口。
回……不來。
回不……來。
少爺真是世上最可惡的人了!我滌清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
最起碼這三天不會!
哼!!!
抽抽噎噎地哭了一會兒,在心裏罵了少爺千百遍,滌清心裏總算舒坦了點,擦擦眼淚,對著那棵梨樹道:“你一定要記得,今天我滌清用眼淚給你澆了水,來日成精不要忘了報答我。記住哦!”
“變成大姑娘可以來找我,變成公子哥兒……也來吧。”
滌清心滿意足地對著梨樹嘮叨完,猛然一跺腳:“呀!少爺就快走了,行李還沒收拾呢!”
拔足狂奔。
梨樹在春風中微微搖晃,些許花瓣隨風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