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天色不早，您歇下吧。”胭妃笑著，一把抽走靖遠帝手中的書。
     靖遠帝將目光從書上轉開，笑望著胭妃：“愛妃真是越來越淘氣了。”
     胭妃見靖遠帝臉上並無不悅之色，益發笑得甜膩，順勢坐在他身上，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嘴唇湊近靖遠帝耳朵，輕道：“那皇上，咱們歇了吧。”
     “不急，”靖遠帝好整以暇地撫著胭妃的頭發，“先告訴朕，今天沐浴用的什麼香露，香成這樣？”
     說著，把頭埋在她頸間深深一嗅。
     “皇上，”胭妃不依地輕嗔，臉上卻浮起一層紅暈，一直蔓延到脖子根，看來愈發嬌俏，“隻是尋常的梨花露罷了，您又取笑人家。”
     “哦？”靖遠帝臉上笑意不減，“尋常的梨花露嗎？怎麼到了愛妃身上就這麼香呢？”
     胭妃咯咯地嬌笑，輕輕捶打著靖遠帝的肩。
     靖遠帝撥開胭妃的織錦綠色紗衣，輕緩地親吻著她的肩頸，雙手緊摟住柔細的腰。
     “愛妃，如果喜歡一樣東西，但它還不是你的，那要怎麼辦呢？”
     語音模模糊糊，聽在胭妃的耳裏仿佛是從天邊傳來。
     胭妃已然情動，腦袋裏糊成了一鍋粥，迷茫間，問道：“什麼東西？”
     靖遠帝輕笑著，呼吸熱熱地吹在她的脖間：“愛妃就沒有喜歡的東西嗎？”
     胭妃隻覺從脖頸處泛起一陣酥麻之感，燒得整張臉都泛紅了，口中卻還回道：“有啊……”
     “哦？那是什麼？”
     衣衫微退的涼意讓胭妃不禁微微一顫，她巧笑著摟緊靖遠帝的脖頸：“當然是皇上呀。”
     靖遠帝微微一笑，戲謔地刮著小巧的瓊鼻：“朕，是東西？”
     胭妃迷糊的腦袋微微清明，猛地一驚，這句究竟是皇上的玩笑話還是……？她不敢多想，忙笑著道：“皇上又欺負人家，明明知道人家說的是什麼。”
     主動送上香唇，腦中不禁開始思量：皇上怎麼會突然問她喜歡什麼東西？還問她喜歡一樣不屬於她的東西該怎麼辦？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
     難道說！皇上已經看出她心中覬覦皇後之位？！
     皇上登基數年，後位卻一直空置，後宮各嬪妃，哪個心裏沒有點小心思？這一點，皇上心裏應該都清楚才是，今日突然有此一問，又是何道理？
     還是說，這是福不是禍？
     既然清楚她們這些嬪妃的心思，又故意隻向自己透露口風，是說：自己有機會？
     想到這裏，胭妃心中不自禁地一陣喜悅，又不能表露地太明顯，隻更偎緊了靖遠帝，口中輕嗔道：“皇上明知臣妾臉皮子薄，還這般作弄臣妾，誘臣妾說那羞死人的話！”
     邊說邊作勢起身離開。
     靖遠帝哈哈一笑，摟緊了她不安分的纖腰，道：“朕，就喜歡你耍小脾氣的樣兒。”
     將她更為拉向自己，語氣寵溺而滿足：“就是喜歡……”
     胭妃被這句話弄得心似擂鼓。
     耳鬢廝磨片刻，靖遠帝緩緩放開胭妃，眼神漸漸清明，口中仍在笑著，隻不似剛才親昵：“愛妃還沒有回答朕，喜歡一樣還不屬於你的東西，該怎麼辦呢？”
    手指捏住一圈發絲，緩緩繞著。
     胭妃早已被靖遠帝的親吻和蜜語弄得昏昏然，還未緩過神，也並沒有注意到靖遠帝微妙的變化，隻覺得靖遠帝這時候問她這個問題，是想要許諾她什麼，想到此處，心中一陣蕩漾。
     嬌怯地微低了頭，喏喏道：“實在喜歡的話，不妨……”
     “嗯？”
     “按本心而為。”
     “哈，好個按本心而為！”靖遠帝冷冷一笑，“胭妃，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龍顏已怒，仿佛一盆涼水兜頭淋下，胭妃心慌不已，連忙起身跪下，連連叩首：“皇上，皇上恕罪，是臣妾胡言亂語，皇上恕罪啊！”
     “恃寵生驕，朕可以容許你恃寵，但生驕，朕不願，也不能容！”靖遠帝麵無表情，語氣卻極冷，“胭妃，好好思過吧！”
     話畢，即拂袖而去，背影清絕冷凝。
     空空的大殿，獨餘胭妃一人。
     香粉匆匆奔進來，跪在胭妃身旁，一把扶住胭妃癱軟的身子，低泣道：“娘娘，娘娘您這是怎麼了！娘娘！”
     “哈哈，竟是我自作多情！”胭妃慘笑著，臉上卻有清淚滑下。
     “娘娘……”
     “香粉，皇上走了麼？”
     “是，奴婢隻見皇上他……他突然離去，所以，所以才想進來看看……娘娘，沒事的，皇上他隻是一時生氣，他那麼寵愛娘娘……以後……”
     “沒用的。一步錯，步步錯……”
     “娘娘，沒事的，皇上以後再來的時候，你說點好聽的求求情，皇上還是會喜歡娘娘的，娘娘……您別難過……”
     “不會再有什麼以後了。”
     “娘娘……嗚嗚嗚……”
     胭妃癱軟在地，綠色的紗衣委頓在地，像一波碧色的湖水。
    
    
     “你們都下去吧。”靖遠帝負手而立，淡淡吩咐。
     四周變得靜悄悄，隻依稀分辨得出不知從哪兒傳來的蟲鳴。
     是上次的那個亭子。
     那個晚上，他見到了鶯兒，還與她親熱。
     可惜隻是夢，後來他就醒了。
     鶯兒不在，隻剩那雙清冷的黑色瞳仁。
     不是鶯兒，不是鶯兒。
     為什麼不是鶯兒。為什麼不是鶯兒！
     可以是小宮女，可以是許羌，可以是胭妃，可為什麼，為什麼就是不是鶯兒！
     他的鶯兒。不在了。
     明明知道，可是心就是疼得厲害，疼到，想要毀掉什麼。
     胭妃其實沒有錯。
     想做皇後，這個後宮裏的女人，誰不想做皇後。可她錯就錯在想代替鶯兒！
     梨花露，綠裙子，這些都是鶯兒最喜歡的東西。
     這個宮裏，自鶯兒走後，沒有誰再敢明目張膽地喜歡。
     胭妃，這是投石問路啊，那就告訴她是什麼路吧。
     再找一個像鶯兒一樣愛使小性子的女人，應該不會很難，回頭就吩咐福貴去辦吧。
     至於許羌……
     “按本心而為麼？嗬……”
     胭妃真是忘形了，普天之下，又有誰能真正地按本心而為呢？即便他是天子，也沒有事事按本心而為的權力。
     不過對這個人……
     就試一次吧。
     靖遠帝微微一笑，卻似清風，過即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