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再次回到這青山綠水之中，我不由心神一蕩。自下飛機起，早已忘了心裏不快和悵然，大口呼吸著這的每一份空氣。
    可身邊的曉愛表情可算大失所望了，“啊~……這就是我們這次旅遊的地方啊！”阿威和我一同掃過她寫滿失望的臉，尷尬一笑。曉愛略帶責備地看了我一眼，我趕緊收回視線，故做無辜：“我可沒說這很好，很適合旅遊，隻是說‘想來以前生活的地方看看’……”說完快步上前，心虛地走掉。
    阿威竊笑著同我一齊快速走著，隻聽得身後某姑娘大叫：“好哇！敢情你們倆合起來訛我！！”
    看著我們頭也不回做無視狀，曉愛也隻得一跺腳，“喂，前麵的，等等我啊！”聽得這句我們才停了腳步，返過頭去看那被“忽略”的人兒，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直不起腰，曉愛也從杏目圓瞪變成了開懷大笑，繼而拉著行李箱，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
    追打著，三人離開了黃花機場，入住城市中央……
    終於，我又回來了！望著城市，我感慨。
    曉愛忿忿不平，阿威也終於破了忍功和她一答一唱的練嘴皮子。
    “我們是來散心，不是來旅遊的。”
    “可這裏真的沒看頭啊！城市說大又不大，也不夠精致……”
    “就你挑！之前是誰吵著一定要來看看方方以前生活的地方的？”
    “我……我……”曉愛乍了舌，“我又沒說後悔，還不允許人家小抱怨了嗎？”她瞪大眼睛，做理直氣壯狀！
    “嘁！”阿威嗤之以鼻，“這還是小抱怨啊！大小姐，從下飛機到上車到酒店到現在進入房間，你那可愛的小嘴有停止過抱怨嗎？”
    “你……”曉愛敗下陣來，卻還不甘心，委屈到眼淚都快要流下，憤然一轉身衝到我身邊，抱住我手臂一副委屈小媳婦樣，“若綺姐～”那形象是我見尤憐，“我真的不是說這不好啦~，你看阿威就這樣怪我！”似乎得了天大的委屈，這小妮子眼淚直撲拉拉的流。
    我看著也是一陣心疼，隻得刮了刮她鼻子，邊哄邊安撫著：“瞧你這醜樣子，阿威就和你鬥鬥嘴，還能把你給鬥哭了。”
    我轉眼看著阿威，使了使眼色：“阿威，你出息了啊，欺負女孩子的水平可是見長啊。”
    阿威看情況有變，興許也沒想到曉愛居然真的哭了起來，再想想自己之前也隻是好玩的鬥嘴，隻得抓抓頭皮，囔囔說道：“我也不知道她這麼經不起逗嘛……我……也沒那意思……”支支吾吾著，要不是膚色較深，隻怕這小子的臉都紅了。
    曉愛卻不放過：“若綺姐，”仰著頭，睜著無辜的一雙大眼睛望著我。我低頭慈祥地看著她，心中一冷，什麼時候我居然能發出如此母愛的眼神……天哪，方若綺，你算是死在這倆小孩手上了……
    “怎麼呢？”
    “要懲罰他……”
    “你說怎麼懲罰？”
    “我想吃冰激淩了……”小妮子眼睛一轉，我就知道她有詭計，卻不得不配合，於是黑了臉，“阿威，快，去買冰激淩道歉。”
    阿威一臉不置信，大呼：“方方，這裏我人生地不熟的……”
    “你不知道打車嗎？”不待他把話說完，我就止了他的嘴。
    阿威挫敗的垂下頭去，認命的擠出幾個字，“行。我去。”然後轉身離開。
    看著阿威把門帶上，我懷裏這小妮子才破涕為笑，一雙大眼睛掩藏不住狡黠：“嘻嘻。”她笑著望著我，除了那幾滴眼淚還未幹，眼裏哪有哭過的痕跡……
    我無奈地搖搖頭：“阿威碰上你算是碰上煞星了。”
    “哼~，誰叫他老欺負我。”曉愛離開我的“懷抱”一屁股坐在床上，向後躺去……
    “若綺姐……”我看不到她的眼神，卻覺得她叫我這句叫得恍惚。
    “恩？”我應著。
    “我覺得阿威喜歡你。”真是勁爆的發言，害我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咳……咳……”尷尬地咳嗽著。我走到飲水機前，一邊倒開水一邊問：“他當然是喜歡我的，也喜歡你吖。”打太極。
    “我是說……那個意義上的喜歡。”曉愛直起了身子。我返頭看著曉愛，她眼睛裏沒有了平時的歡快和俏皮，寫滿了認真。於是不知道該再說什麼。走到沙發邊坐下，我在組織語言，看應該怎麼說才好，阿威……他是喜歡我吧……
    “他最聽你的話，也最關心你，和我一起說什麼話題都不會離你太遠。”曉愛說道。
    我輕輕一笑：“這樣隻能說明阿威比較依賴我，或者說信任我。”
    “不……他和我在一起就總是吵架，總是占上風，甚至吵得傷害我都不自知。但是和你就不同，你們也拌嘴，可他從來沒贏過你。阿威保護你……”曉愛說得很認真。
    我心一震，曉愛說的何嚐不是事實？我們吵鬧每次都是以我勝利結束，阿威總是甘拜下風……可：“歡喜冤家你不知道麼？他輸給我是我聰明嘛，嘿嘿……”裝瘋賣傻。
    “若綺姐！”她提高了聲調，似乎是急了，“我承認我是喜歡阿威的。”聽到她這樣說，我猛然抬頭，曉愛是直爽的孩子，我卻……心裏自責著……
    “但是，如果他喜歡的是若綺姐你，我甘心認輸。”她說得誠懇。
    “曉愛……”這突然的表白讓我心裏一陣難過，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若綺姐呢？你喜歡阿威嗎？”她問得也太直接，讓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可心卻不由自主的想，我喜歡阿威嗎？……
    “曉愛……”決定對她誠實一點，“我不知道。”這是實話。我雙眼望著她，然後走到床邊和她並肩坐著，看著前方，幽幽地說，“我心裏有個人……他擋住了我的視線，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放得下，但是，我想……對阿威，是有好感的。”
    “謝謝你，若綺姐。”曉愛把頭靠在我的肩上，“我不知道你的故事，但是我希望你們倆都幸福……這樣，我也會覺得幸福的。”她輕輕地說著，卻讓我覺得心裏那麼酸澀。
    沒想到曉愛看似天真無垢的神情下，也藏著這麼多心事。而才來長沙，就又丟給我這麼大一個難題……阿威？我也想知道，在心裏，到底是把你放在什麼位置。曉愛和我說這些，難道她能允許自己喜歡的人喜歡上別人……那……她對阿威的感情，又算是怎麼一樣的感情呢？我心裏充滿了矛盾。雜亂無章……
    而等到阿威買來冰激淩後，曉愛又恢複了之前咋咋呼呼的樣子，開心的跳著蹦著，和阿威抬杠，對長沙也不再是一味的抱怨，也慢慢開始滋生了想到處走走吃吃的想法。
    95。
    來到長沙，一直在緬懷著過去的時光，21年來的獨居，父親的殷切教導，苛刻的教學，隱藏身份的艱苦一一閃過眼前。盡管他們在身邊吵吵鬧鬧，也不會打攪我的思路。
    這兩天，我帶他們走遍了大街小巷，每一個我曾去過的地方……而這段時間，曉愛也不再抱怨，反而興致勃勃地走著逛著，她驚歎於這個城市女孩的美好，驚歎小吃的獨特，她也驚歎於這別樣的山清水秀。
    今天要去爬嶽麓山。
    起了個大早，拉起還未睡醒的曉愛，就這樣直接來到了麓山底下。門口有幾個老婆婆在賣野葡萄，曉愛從未吃過這種東西，直嚷著要試，並直接賴在攤子麵前不願離去，雙眼冒光……
    無奈之下，我隻有掏出腰包，來為這大小姐的好奇買單。而曉愛也興致大發，選著那紫得發黑的小顆粒。我把錢遞過去的那一瞬驀地發現，這個老婆婆原來就是上次遇見的一個，隻見一道精光從她眼中射出，深意地看著我，高深莫測地笑著，笑得我心裏發毛。
    她垂下頭去，看似囔囔自語，用阿威他們都聽不動的長沙話說著：“緣分注定，揮散不去……”我心砰砰直跳，手一直抖著。好在阿威和曉愛都專心地在選著野葡萄，沒有注意我的情緒變化。
    “妹子，你想回去原來的世界嗎？”她那雙眼明亮如炬，根本沒有一個老人應有的渾濁。我全身一顫，頓時說不出話來。
    激動……害怕，惶恐……還有期待和彷徨充斥著……
    “不是這的人…留不住這的人……”她詭異地笑著，說著，“想通了就來找我。城南書院……”
    “老婆婆，我們就要這些。”曉愛把選好的葡萄遞給那位老人，她這才從我一直伸著的手中接過了錢，並找零，笑微微地看著他們倆，似乎沒有之前和我說話的任何影子，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我的心依然忐忑難安，她的話震驚著我的靈魂。
    原來可以回去……原來可以回去……腦海中什麼都不能運用，隻想著，原來我能回去……
    “方方？”阿威察覺了我的不對，疑惑著呼喊著我。
    我這才從思緒中返回，勉強一笑看著他們：“我們走吧。”下意識去看賣野葡萄的老人，卻發現她早已不見了蹤影……曉愛也順著我的眼神看去，詫異地說，“咦？賣葡萄的呢？”
    阿威一臉無奈：“你都把人家的葡萄買光了，她還不開心的趕快走掉嗎！”
    曉愛送上一個超級大白眼給他：“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然後歡喜地看著滿滿一袋的野葡萄，雙眼冒光，卻又不解的囔囔自語，“那個老婆婆就算走，也未免走得太快了點吧……才一會兒功夫……”
    “不止一會兒啦！”阿威高聲叫到！“你看著葡萄發花癡，方方看著那棵樹發花癡都已經很長時間了！”阿威幾乎是用喊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卻擔心地看著我，眼中全是不解。
    我尷尬一笑：“沒事啦，走了就走了唄，我們上山吧。出發！”話雖如此，可心裏卻還被她之前說的那些話攪亂了心神。
    這一天渾渾噩噩，我完全不能靜下心來。
    天哪，到底是怎麼回事，本來想到以前生活的地方散心，卻沒想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獲……或者可以說是收獲吧。
    突然想起爸爸的臉，那麼要強的一個男人，青幫第四代老大——施郡威，女兒的去世對那個大男人來說，該是多麼痛心的一件事情……一想到這，我又開始了無止盡的感慨和心痛不安，爸爸……花了那麼多時間和心血來栽培我，卻等不到看我發號施令的一天……眼淚不由已經落下。
    既然知道能回去，我應該馬上回去……去幫助那個看上去堅強實際孤獨的男人。可……為什麼我的心卻如此搖擺不定……我放不下，放不下……這有我的愛人，愛我的人，還有……我在那個世界上無法擁有的，朋友……
    回想起和筱筠惺惺相惜的情景，她對我的偏袒和關愛，回想童靖陽，希希，曉愛……還有葉婷婷，映彤姐，王大哥……再想阿威……還有……黎華……我根本就是放不下……懊惱自己的沒用，懊惱自己的寡情，對於父親，我居然……會動搖。
    我是他的唯一，我是他的唯一……可這個唯一卻為了這些私欲而動搖回到他身邊的決心。
    終於，眼淚不止，終於，痛哭出聲。我躲在洗手間放肆的哭，在水流的掩飾之下……爸爸，你原諒我，原諒我好嗎，我…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
    從洗手間出來，我可保證他們沒有聽到我的哭泣，可眼睛還是略微的紅腫，隻要稍微注意點，他們不會發現的，我安慰自己。可才出來，就看到門前站著阿威，我低著頭，避免與他眼神交流。
    “怎麼了，方方。”他的話語輕柔，卻包含著關心的成分。
    “沒有呢，”我盡量讓自己說話顯得輕鬆，“就是爬了一天的山有點兒累。”
    “真的嗎？”很顯然，我說話沒有說服力……阿威不信。
    “真的啦我還會騙你嗎？”我提高了音量，試圖從阿威的控製範圍中逃脫。
    “你抬起頭看著我說。”阿威的語氣中突然夾雜著一股霸氣，他強硬地讓我抬頭，那雙星目望到了我的眼底，四目對上，我不由的尷尬萬分，掙脫他的如炬目光的拷問……
    “你哭了。”他淡淡的說。
    “沒有，別瞎想。”我不耐煩地說道。
    “方方。”他柔聲訴說，“你和童靖陽怎麼了？”似是疑問？卻又有著畏縮……阿威試探著說。
    我不由一楞……童靖陽……阿威突然的一問讓我心情不由地好了起來，偷偷一笑，這家夥還以為我和童靖陽在戀愛呢……不過也難怪，畢竟那天童靖陽從他手裏把我帶走，而我也沒有解釋隔天就證明了我們戀愛的消息……
    隻是沒想到阿威這麼單純，就真的相信，並且還覺得我對童靖陽情深似海，隻怕他以為這次散心我是想逃避童靖陽吧。一想到這，心情也就慢慢恢複，滋生了想逗他玩的念頭來。
    我輕笑著推開他，走入房間，卻沒看到曉愛……
    “曉愛呢？”我問。
    “她去做按摩了，說爬了一天山好累，不要自己洗澡，就去樓下的桑拿室洗澡按摩去啦，這丫頭，真知道享受！”阿威忿忿說道。
    我心中一顫，隻怕她去桑拿不是為的按摩……而是想製造我和阿威單獨相處的機會吧。丫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可讓你做到這樣，到底是什麼支撐著呢。我心裏湧出無數感動來。
    於是跳過了這個話題，淡淡道：“她累了去按摩一下也好。”
    “方方……”阿威也沒意識要繼續說曉愛的話題，甚至害怕我是故意調轉話題，強調道，“你們是不是……”卻又覺得自己這樣問似乎不好，著急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我淡淡一笑：“我們沒事呢。你別瞎想了。”故意笑得曖昧。
    阿威神情一跌：“沒事就好。”
    看著他表情的變化，我想他確實是喜歡我的。
    “我和童靖陽……”突然就沒了想捉弄他的心情，突然就想告訴他真相了，“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阿威猛然一抬頭：“什麼？”疑惑不解。
    我輕笑道：“沒什麼，就是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可看他著急的樣子確實好玩嘛，還是想逗他。
    “你是說你們不是情侶？”他試探著說。
    “你說呢？”我狡黠一笑。
    “方方你這不是逗我開心嘛！”他倏地站了起來，氣惱得臉色略紅。
    “就是逗你開心。”撅了撅嘴，我笑著看她。
    “你……”他隻怕是真的要火了，看習慣了他和曉愛鬥嘴，一直是那麼聰明和反應靈敏，惹得曉愛最後都以武力解決……可在我麵前的阿威，竟然手足無措到了這種境地。
    “我怎麼啦？”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繼續挑釁他的耐心。
    “你怎麼能這樣！”阿威真的火了，我也意識到應該收斂情緒了。
    “好了啦，不和你玩了。”我擠了擠鼻子，半撅著嘴說，“哭是因為想爸爸了。和童靖陽是朋友不是戀人。”老實得就如同老師麵前的小學生。
    看到阿威從生氣想變到開心卻又尷尬的樣子，突然覺得很好玩，卻也幫他找個台階：“不和你玩了，你出去，出去……”邊說邊把他推出了房間。關上門後，我靠門坐下……一時間情緒……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