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七月七日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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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七日
    夜並不深,但那種煥發著銀光的看不到盡頭的藍卻讓人窒息,我秉著最後一絲信念,留在殷家老宅等吳惜回來,他能答應帶我離開,已是對我最大的恩賜,可他畢竟是個村長,不能一聲不吭地消失。想像著和他離開這塊死神之地以後的日子成了我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
    我站在麵對回魂港的窗口,腦子裏空空如也,一切都該結束了吧。。。
    突然我看到一個人人影閃過,然後飛快地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是表哥嗎?我手足無措地打開窗戶,卻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的痕跡。我確定剛才所見絕對不是眼花。那麼那個人是誰呢?我來不及多想,毫不猶豫地跑向了回魂港。直到現在我也不明白當時哪來那麼大的勇氣。
    齊肩的鬼爪樹在我身上肆意撕扯,我全然不顧疼痛,此時的我隻想趕快找到事實的真相。
    我終於看到了那塊糾集著一切罪惡和恐懼的溯源地----回魂港,同時也看到了那個製造這一切罪惡和恐懼的始作俑者----殷奇。
    他背對著我一聲不吭,但我明顯能感到一陣寒冷的殺氣。雖然此時我已經明白了這一舉動的愚蠢程度,但我還是固執地叫了他一聲:“表哥,你去自首吧。”
    “嗬嗬”一陣女人的冷笑讓我入墜冰河。
    “你是誰?”
    隨後那個穿著表哥衣服的人轉過身了。。。
    “小姐,怎麼你這麼快就忘了我嗎?”
    “貞娘!”如果不是她的聲音,我還真的無法馬上認出她來。臉和身型並沒有多大變化,但是那股憔悴和衰老卻蕩然無存,整個人仿佛年青了十幾歲。
    一刹那間,我隻看到她手上一道銀光閃過,我來不及反應,一把匕首便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你想幹什麼?”我極力讓自己的聲音鎮定,但明顯聽出了顫抖。
    “我想幹什麼?你說呢?如果我這一刀割下去,那我就可以和吳惜帶著寶藏到外國去逍遙快活了。而你,哈哈哈。。。。就會成為一起爭奪遺產案件的無辜受害者。”
    耳朵裏滿是她得意的笑聲,但我卻分明地聽到了吳惜兩個字。這一切也和他有關嗎?我隻覺得晴天霹靂,不顧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局勢,激動地掙紮著問她:“你是什麼意思?”
    她仿佛為我的情緒變化而備加得意,如蕩婦般毫不保留地大聲邪笑。
    “反正你快死了,那我就讓你做個明白鬼。我本名叫沈蘭,和吳惜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也是他的的未婚妻。”
    話語停頓,但我完全不該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是“未婚妻”這三個字。
    她眼神裏充滿著收獲的快感,驕傲地繼續說:“貞娘不過是我混進殷家的一個假名,我喬裝的功力和精湛的演技完全沒有讓壽伯和你那位表哥懷疑。他們一直都以為我隻是個沉默呆滯,隻會幹活的寡婦,但事實上我了解他們所做的一切,包括密謀掐死老夫人,如何裝鬼來嚇你,如何利用回魂港的傳說恐嚇你,再裝死來讓你深信所謂的回魂詛咒。以至於最後企圖用毒藥毒死你。”
    “毒藥?”我自言自語,腦海裏浮現出那碗散發著豬屎味的藥水和那張神秘的告密紙條。
    “要是他們真的毒死你了,那倒也一了百了。可吳惜卻非要救你。真不明白你有哪點好。”
    我突然感到她的身體進一步逼近,脖子上一陣微痛。她眼中噴射出一股強大的怒氣,我明白自己的死期不遠了。
    “我不會讓吳惜被你搶走的。寶藏和他都是我的!”
    我緊閉雙眼,等待著快刀割破喉嚨的疼痛,即將噴湧而出的鮮血,以及徹頭徹尾的解脫。
    瞬間她那如怒獸般瘋狂的喊叫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痛苦的呻吟。我緩慢地睜開雙眼,看到的是這個叫沈蘭的女人扭曲的臉,和她身後那張熟悉又無比陌生的臉。
    她抓住我的肩膀身體順勢緩緩滑落,哀怨決絕的眼睛全然失去了剛才咄咄逼人的光彩。我順手扶住她,但已擋不住她下墜的趨勢,在這一刻,我聽到了一個女人最揪心的話:“為什麼我為你付出這麼多還是什麼都沒有。”
    她就這樣倒了下去,沉沉地倒下去,我用力企圖扶起她,但隻覺得手上有一股溫熱的液體湧過,我明白那是象征著人生命的血。
    “快走吧!”同樣是那雙溫暖的大手拉起了我,但我卻覺得如此地陌生。我抬頭看著眼前這張冷峻的臉和他染滿鮮血的手。用力推開了他,我狂怒地大喊:“是你殺了她?”
    “她想殺你,我也是為了救你!”他的語調出奇地平靜,平靜地讓人連心都在發抖。
    “可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嗎?”這個問題毫不隱諱地奪口而出。
    “那不過是無聊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是我父親為了得到寶藏的代價。”
    我又一次聽到了“寶藏”這兩個字,心裏明白這就是事實的關鍵所在。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寶藏?你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我終於捅破了真相的最後一道大門,事實的大幕被緩緩拉開,我看到的是一個做夢也無法想到的驚天秘密。
    “你認為殷家真的是為了逃難而世世代代留守在這塊小漁村嗎?你認為壽伯真的是為了幫殷奇得到外資的那筆錢而處心積慮地害你嗎?你認為我真的會為了所謂的父親遺命而放棄大好前途不要,跑到這種地方當什麼破村長嗎?哼,你實在是太天真了。”
    吳惜深吸了一口氣,以此掩蓋自己的激動,繼續說道:“你可知道元末巨富沈萬三?他"資巨方萬,田產遍於天下”,他還曾經資助朱元璋修築南京城的三分之一,他富可敵國,甚至招來皇帝的嫉妒,於是明洪武6年(也就是公元1373年)前後,朱元璋便以犒軍亂民之名將沈萬三治罪,發配雲南。隨後借機抄了他的家,這次抄家所得甚微。朱元璋不甘心,隨後又於洪武19年(公元1386年)和洪武31年(公元1398年)借罪抄查沈家,可直到最後弄得滿門抄斬,朱元璋所得到的沈家財產也遠不及傳聞中的多。於是有很多人認為,聰明如沈萬三者當然不會把所有財產留在周莊等待皇帝的查封。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把一部分財產藏了起來,以留給後人東山再起。隻可惜他的後人也正是因為此舉而再也無福消受,而那份所謂的寶藏就在你的腳下。”
    聽到這裏,我整個人像觸電般愣了一下:“你開什麼玩笑?你是學曆史學瘋了吧?那不過是個傳說而已。”
    “不,周莊離這裏不算太遠,水路陸路都很方便。而且我也查過很多野史雜記,沈萬三的確有可能把他的部分財產聚攏,然後藏在沿海地區。但開始我並不確定就是現在的殷家村,直到我父親去世的那天,他告訴我了一個秘密。”
    吳惜突然看向我,犀利的眼神仿佛可以把我穿透:“殷家村裏埋了一筆前人留下來的寶藏。他說這件事在很早以前你們殷家就知道了,隻是當年兵荒馬亂不方便大規模挖掘,所以你們家就借著逃難之名躲到了這片小漁村,開始了慢慢的尋寶工程,那些表麵上光冕堂皇的所謂建設不過都是在探詢寶藏的具體位置,終於你的祖先發現了寶藏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你現在站的這塊回魂港。所以他們修建了現在的殷家大宅,把當時最繁華的港口變成了現在的野草叢生,無人問津的廢墟。這樣就再也沒有人可以和你們家搶寶藏了。隻可惜你們家遭受了和沈家一樣家道中落的命運,老夫人還沒來得及把這個秘密講出來,就被那個禽獸不如的殷奇害死了。而唯一知道一切的就隻有壽伯,我想那隻老狐狸千方百計幫殷奇害你,也是為了不讓他辛苦守了半輩子的寶藏被你們這些外人奪走。隻是他也不知道殷奇是打算把殷家村買給外商。所以最後他們才會窩裏反,自相殘殺,弄得最後連命都丟了。”
    “難道壽伯是表哥殺的嗎?那表哥現在人在哪呢?”
    吳惜的臉上晃過一絲不安:“他也死了,是沈蘭殺的。”
    “但是是你指使的,對嗎?”此刻我異常平靜,執著地追尋他的目光,渴望他能夠堅決地否定一切,哪怕是在騙我,可他還是點了頭:“對,因為他發現了沈蘭的身份,也發現了我們的關係,我不能讓他把這一切告訴你,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有未婚妻,我更不想讓你知道我一直在騙你,所以。。。”
    “可我最終還是知道了,沈蘭她是那麼愛你,為了你連殺人都可以毫不猶豫,你怎麼忍心。。。”不知道是傷心還是生氣,我沒有辦法再說下去,但吳惜明白我的意思。
    “哼,她是愛我嗎?我看隻是把我和寶藏一樣看成是她的專有物品,決不容許他人侵犯罷了。我從小就受夠了她頤指氣使的小姐脾氣,我和他的婚約不過是我父親為了得到寶藏的秘密而和她父親進行的一場交易。”
    “又是寶藏?”我現在對這兩個字已經產生裏極度的敏感和厭惡,為什麼所有晦澀,醜惡的事情都會和這兩個字扯上關係?
    “還記得回魂港的傳說嗎?那個漁夫和他妻子的淒美故事,故事未必是真,但漁夫卻確有此人,他就是沈蘭的曾曾祖父,也是當年負責把沈萬三財產運送過來的管家的後人。沈蘭的父親願意做這筆交易一方麵是她女兒的要求,另一方麵也是想和我們家聯合起來奪到這筆寶藏,這麼多年,我外出讀書,很少回家就是為了逃避這一切,直到我得知有外商想收購這裏,才明白我再也不能逃避了。所以我放棄了研究所的工作千裏迢迢回來當什麼村長,等著你來,然後竭盡全力地讓你愛上這個美麗的小漁村,讓它永遠留著等待我來挖掘出它的秘密。”
    “那讓我愛上你,也是你的目的之一嗎?”
    他微簇眉端沒有給我任何回答,我也不想再追問這一類的問題,其實是我不敢再接受這一個個嚴峻的現實。
    他溫柔地扶著我的肩又一次用那如月光般柔和的聲音對我說:“殷月,如果這份寶藏開采出來,很多曆史都可能被改寫,而這些都會成為我成就,我是個曆史研究者,發掘人所不知的曆史是我的職責,這份寶藏對我而言不僅是金錢,更是我的夢想。我們現在離開這裏,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然後我組織人來挖掘,挖到了寶藏再把這裏賣給外商,那時侯,我成了全國知名的考古學家,而你成了我的妻子,我們帶著這些錢去周遊世界,探尋各國文化古跡,這樣難道不好嗎?”
    吳惜熾熱的眼神真的讓我迷醉了,我隻要一點頭,我將過上童話般幸福的生活,可以和愛人長相廝守,還可以完成周遊世界的心願,再也不用為了一點小錢而節衣縮食,拚死拚活,父母的房子和弟弟的公司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實現,多麼完美呀!
    但這樣我會安心嗎?難道我不說,事情就真的可以當沒發生了嗎?
    “你還是去自首吧。”我這句話顯然出乎了吳惜的意料,他溫柔的眼神瞬間變得冷漠,我們陷入了一片死寂,周圍是烏鴉聲嘶力竭地怪叫。其實我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是我並不打算反抗,我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吳惜迅速地從地上拿起那把殺死沈蘭的刀,然後架在我的脖子上。
    “為什麼你非要逼我走到這一步?為什麼你放著美好的將來不要?為什麼?”我最後一次和吳惜對視,隻有這短短的幾秒鍾,但我分明地在他眼中看到了淚水和不舍。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僅僅是為了那份在很多人生命中被忽視掉的良心和正義吧。
    我又一次閉上雙眼等待死神到來,但這次並沒有恐懼,我仿佛看到了我和他手牽手幸福地漫步在古埃及的尼羅河畔,在法國的盧浮宮內,在墨西哥的瑪雅古城牆上。。。。
    夢太美了,讓我舍不得死,也舍不得睜開眼睛,突然,覺得嘴上一陣溫軟,我睜開眼睛回到現實,吳惜竟然吻了我。僵硬無措的我不知道要怎樣去回應他,隻好這樣呆呆地讓他吻著,感受他的熱烈和哀傷。也期盼時間能永遠定格在這一刻。
    不多久,吳惜停了下來,靜謐的神情恢複了我們初次見麵時的親切。
    “其實我早就知道會有這個結局,隻是一直自欺欺人地盼望著能和你一起手牽手走到明天,走向未來。明白你的想法,或許我真的是錯了,但我絕對無法放棄自己的夢想,苟延殘喘地在監獄裏過一輩子。回魂港的故事裏,如果我是漁夫,我不會帶走他的妻子,我會讓她好好地活著,所以你也要好好地活著,忘記這七天吧。來生我一定會陪你周遊世界的,如果有來生的話。”
    當我聽到最後一句時,一切都已經晚了,吳惜轉身衝向了大海,義無返顧地跳進了那深遠得沒有盡頭的海水中。我僵立在在原處,看著他在眼前消失,當我回過神來,跟著衝過去的時候,隻能看到翻騰的海浪和一個虎視眈眈地等待著獵物入口的漩渦。天地又歸於平靜。迷離的夜晚隻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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