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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意地坐在商鋪內的桌前,一邊營業性地與電話的那頭推薦著新型的商品一邊詳細地在商品列表上登記著貨號與其他詳細的各種信息。
    擱下手中的聽筒,不免歎出一口氣。今天又一次地被他人稱讚,不是別的正是自己認為平淡無奇的自己說話時的聲音。像這樣如往常一樣被陌生人表揚著,就算自己知道是因為自己本身所具有的這種能力,多少也會令人感到詫異。很隨意地就會有著這樣的功效,不過對於自己的這份職業而言也算得上是一樁好事吧。
    輕易地鼓動著聽者,不廢任何吹灰之力地就將營業額拉上了又一個檔次。自豪地與店長彙報著這個月所獲得的業績,增加一倍的業績,這個正是這間“平凡”中古雜貨鋪的老板所在意的事情。從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這個消息簡直就是很令人意想不到的,感到莫名的欣喜。
    成為一個優秀的員工,這正是自己所要成為的第一個身份。為此一直都努力著,很顯然地這個心願並不曾被違背。
    手中拿著應該送往收貨人地址的貨品,說起來自己還會充當著快遞小哥的身份,就算是行走在嘈雜的街道,自己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這個城市對於自己而言應該算得上熟悉的存在吧,隻不過應該也隻存在於這平凡的舊住民區。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這座碧島上,大概三分之一的部分變成了“東江集團”的所有,為建成“PlatinumJail”所用。不過這一切,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知曉了。
    路過前麵的第二個轉角,不禁停下腳步。側過臉來可以看見牆上依稀還殘留著的屬於“Morphine”的幫派圖案,仿佛許久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都像是在昨天所發生的一樣。
    看起來如雙子一般的兩人,熱情地與自己打著招呼。不知道要用怎樣的表情去麵對,明明在不久之前還與自己呈敵對的姿態。大概可以了解這兩個人的性格,看來在自己眼裏能夠被稱之為事件的事情在他們眼裏可以算得上是遊戲一場吧。
    臉上雖然依舊保持著敵對與不耐,卻還是躊躇著隨意地打了聲招呼,這種不真實的感覺就連自己都無法認同。這種時候自己應該要懷抱著怎樣的心情才好呢,應該可以認為他們是被操縱的嗎?畢竟是為了那個“東江集團”效力,如今破碎的“Morphine”在當日卻還是由他們充當其中的最高指揮。其中的緣由不需要去了解,就算是有著這樣的過往他們也還是可以臉上滿載著微笑。
    還記得以前每次相遇都會說出的話語“我們可算的上是蒼葉的粉絲呢。”,現在聽在耳裏就如針刺的一般。帶著些抵觸卻還是硬著頭皮地待在原地,自己應該要接受這樣的事實麼,如今的他們已不再是我們的敵人。
    大概就是因為這個輕易而說出的“粉絲”的詞彙才會導致這些的發生,至少與自己能夠有著相似的那個人,那個名為“SEI”的人,應該就是導致這一切的源頭吧……
    眼裏滿是兩人調笑的臉孔,與往常如出一轍。不知道思維是怎樣運作,難道以前敵對過的日子完全都隻是一場噩夢麼。心裏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暗暗否決自己內心的想法,那種猜想果然是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
    默默地走在通往目的地的街道,方才兩人嘴裏悠閑地說著“下次見”,轉身離開隻留一個背影。嬉笑的爽朗聲縈繞在腦海,直叫人感到惱火。自己如今該怎樣做出選擇,懷抱著哪裏好玩就哪裏參個熱鬧的“偽雙子”,之前敵對的身份。怎麼看想要和這種人保持的關係,大概也正如他們口中所說的“粉絲”一樣其實毫無意義。
    腦海中沒有能夠完全認同的辦法,果然就從心理的承受能力而言自己都是完全無法去與之對抗的吧。已經不再是敵人的這種說辭,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話,在水紀身上所發生的一切又算得上是什麼呢……
    隔著看護病房的玻璃能夠清晰地看見病榻之上沒有一絲動靜,以前那個會與自己閑聊著的友人現在正躺在那裏。其實說起來這也算得上自己第一次強行介入了他人的腦海思維中,簡單地說就是“暴露”。雖然之後有被奶奶告知其中的利害之處,但總的來說水紀變成這樣有很大一部分因素其實是自己造成的吧。
    有些感到震驚地努力去消化奶奶所告訴給自己的信息,第一次聽說“暴露”的這個詞彙。隻要一想到水紀之前的模樣,那種半吊子樣的“暴露”,如果自己沒有擁有這種能力就好了。
    一遍遍地述說著自己的擔憂,“LIME對戰”“退會”“Morphine”這樣的詞語出現高頻。扭曲地剪影重疊著發出刺耳不堪的聲響,仔細分辨也隻能知道是他人重複著說著的那些句子,這裏是水紀內心虛弱的部分。
    一遍遍地求救著,一句句撕心裂肺地嘶吼與哭喊重疊著壓迫著感知。不想要去觸碰,從心底傳來的排斥……
    如那時一樣一遍遍地默默地喊著水紀的名字,直到現在都無人應答。想要再一次地與你在街口閑聊,想要再一次地聽到你慫恿我加入“DryJuice”的話語,想要再一次看到你一說起自己的幫會滿臉自豪的表情。雖然不知道這得需要等到什麼時候去了……
    抬手查看便攜終端所提示的信息,來自於看起來很眼熟的ID。以前好像也有看到過與這一樣的ID,向前行進著就連周邊的建築都變得熟悉。
    手上兔方躍動著停不下動作,有的時候自己也會想,兔子這樣可愛又強大的物種居然會是Noiz的最愛,不管怎樣看都還是能夠自顧自地輕笑出聲。
    整體都被籠罩於架構的空間中,由於第一次的關係多少顯得有些慌亂。這裏就是被稱為“LIME”的遊戲空間,隻不過有些不同的是沒有“卯水”這個仲裁,這種情況下應該就是之前有被他人談及的“強製開戰”吧。
    眼前帶著個兔子玩偶頭套身穿白色大褂的玩家,雖然被說自己有玩過“LIME”但怎麼說自己都是毫無印象,就連對方的身份自己都沒有聽說過。
    眼前的兔子數量劇增,戴著紅色的拳擊手套看起來很有力道。指揮的兔子發號著施令,群體進攻。目不暇接地閃躲著衝擊,鈍痛的觸感告訴自己也許不僅僅隻是自己的腦意識就連自己的身體都會有同等的感知,不去回擊的話,搞不好真的會死掉……
    後麵的過程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從那黃色的腦袋嘴裏說出了些什麼。想著不禁側眼看見桌子那頭埋頭大口啃食著咖喱的黃發少年,默默地凝視數秒,完全沒有被發現的跡象。
    隻是看著對方啃食的動作偶爾拿起手邊的馬克杯抿上一口,不做其他任何事情。真的就這樣默不作聲地雙臂趴在桌上,隻需要默默地注視著對方的模樣,就可以悠閑地度過一天。
    嘴裏一聲不出隻是悶不做聲地吃著咖喱,放在手邊盛著半杯水的玻璃杯就連喝上一口的痕跡都沒有留下。第一次聽說Noiz從出生時就不含有痛感的這件事時,自己有的隻有驚訝。這是第一次聽說平常的人類會出現的狀況,至少在自己身邊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像這樣將盛滿辛辣口味的咖喱的餐盤遞給他,這是從不久前就已經開始養成的習慣。沒有什麼多餘的緣由,僅僅隻是因為他的身體隻有舌頭的部分還可以有著部分痛覺的感知。
    每次都希望可以看到那個一副帶著麵無表情的臉可以因為辛辣的刺激而皺起眉頭,一直都希望看到那顆黃色的腦袋驚慌失措般奪過水杯一陣豪飲。但這些也僅僅隻是希望罷了,不會發生其中的任何一件。
    想起以前想要冠上與“接吻狂魔”類似的名號卻也因為一句“隻有舌頭會有感覺”的這種話直接被拋至腦後,想到這裏卻也能夠輕笑著不再去管它。
    現在的Noiz不管怎麼看都和以前有著一些不同,不論是自己的穿著打扮又或者自己的性格都有了很大的改變,以前還隻是一味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雖然是很厲害的類似於技術宅的存在,但相比而言現在的他是不是有成熟許多呢。
    直到現在自己也都還是會感到一絲的別扭。轉念一想又更多的是種欣慰。幾個星期以前,應聲開門在自家門口突然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人身穿著黑色的西裝,一臉理所應當的說著些什麼。就算是現在也都還是會覺得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嘴裏說著過往的一切,因為自己的關係給他人所帶來的痛苦,因為自己的關係給家族所帶來的恥辱。這一切至少在他們的眼裏是這樣認為的。
    因為天生沒有痛覺的感知,麵對那些挑釁者更多的隻有揮舞著的拳頭。力都是相對的,隻不過這種認知是不存在於自己的內心的。眼裏映出對方跌坐在地痛苦哀嚎的模樣,因為直接招呼了麵部而滴落的鼻血青腫的麵部仿佛變了形狀。痛苦地佝著背部使勁捂著腹部蜷縮成一團的模樣,就連臉上猙獰的模樣都無法看清。
    獨自站立在原地,耳邊縈繞著他人的說辭。不需要抬起頭去就可以知曉站在自己麵前的名為“家長”的他們從嘴裏說出一句接一句的侮辱性的詞彙,當然這是在自己眼裏這樣認為。然而在他們的眼裏自己才是那個令他們蒙羞的對象,不論是誰都是如此一般的看法,不會做任何的改變。
    啊這個世界是屬於我自己的,就算是自己獨自一人也是可以在這個世界中生存下去的。內心裏將自己擺在新世界的頂點,然而在這裏卻隻有自己獨自一人的存在。
    每天在網絡中遊蕩。汲取好的或壞的各種資訊。學習可以讓自己感到滿足愉悅的伎倆,不用去管他的合理性以及他的危害性,一切隻需要滿足自我就是全部。
    手中的兔方一邊雀躍著一邊用可愛的聲線說著一些俏皮的語句。作為便攜終端雖然和自己的性格和外表都無法成為正比,但僅就貼上一枚“DIY”的標簽似乎就已經提升了它自身所存在的價值。
    對於自己而言這些都是令自己自豪的,隨心所欲地使用著,隨心所欲地增益各種新的功用。目的沒有其他,隻是為了印證“自己獨自一人也可以活下去”的說辭,僅此而已。
    第一次,想要去尋找可以打破這一定理的身份,也許是心血來潮又或者是對強者的憧憬,至少在現在的今天那個人已經被自己找到並坐在餐桌的彼方。趴伏在桌上散亂的藍色頭發,看起來滿是愜意溫和的睡顏,就像現在的這個樣子,什麼都不用去做應該也可以悠閑地度過一整天。
    店子的一角門扉的一側,站在原地不做任何的舉動,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身邊的門扉開開合合,時髦的少女爽朗的笑聲,漸漸地距離自己愈來愈遠。
    今天自己沒有什麼多餘的行程,站在空閑的角落隻是慢慢地等待著。今天有和他約好的,親自為自己剪一次頭發。雖然平常都是自己動手自我處理,但真的像這樣作為客人待在一邊所看到的好像比平常又多了一些什麼。
    很久以前就有聽聞過紅雀在女孩子中的人氣,不論是自己剪頭發造型審美的獨到,亦或者是本人自身的人格魅力都是足以迷倒那些小女生的有力武器。令人聞風喪膽地“紅時雨”的領頭人物,對待他人豪邁的舉止,這些大概就是在這個幫派之間的小世界裏大家所流傳的部分。可直到最後能夠清楚明白地了解他的所有的應該也就隻有我這個待在一邊的閑人了吧。
    輕巧地掀起腦後的一戳亂發,一手拿起剪刀利落地進行著修剪。間或停下來拿著小夾子固定一下造型,邊做著手中的工作邊應答著客人的提問或者閑聊,臉上始終都滿盛的笑顏。隻有自己知道,那隻是職業性禮貌的舉動。
    招呼著坐到客人專用的位置上,任憑對方輕柔地執起垂在胸前的長發,僅僅隻是輕輕地觸碰都會伴隨著刺痛的感覺,不由地倒吸一口涼氣。也許是注意到自己痛苦的表情,紅雀緩緩鬆開了自己的雙手,輕柔地詢問起自己的感受。
    果然還是不行麼,自己雖然一直都知道從小的時候開始自己就有著這樣的“小毛病”,明明隻是稍微摸摸自己的頭發都還是會覺得疼痛。想起第一次與紅雀相遇的情況,果真就如現在的一般,對於頭發永遠是那麼輕柔。
    頭皮撕裂一般的痛感,眼裏滿含著淚水順著臉頰的弧度滾落下來。嘴裏嗚咽著說著痛苦的說辭,“好痛”的詞彙一遍接著一遍地重複哭喊著。眼前模糊的視線無法看清對方的臉孔,隻有滿嘴戲謔的言語全數傳入耳畔,說起來自己明明就不認識這些欺負自己的看起來同齡的孩子,僅僅隻是因為自己留著這樣的垂於胸前的長發,卻成為了被他人欺辱的原因。
    紅色的身影站在自己麵前。嘴裏說著什麼話語,厲聲地嗬斥灌入耳膜。眼前圍堵的人群跑散開來帶著慌張,嘴裏大聲地尖叫著恐懼。抬手抹去眼前的模糊,映入眸子的紅衣少年側過臉來一臉的溫暖笑容。
    看著麵前的那張臉,吃吃笑著,完全可以重合的那張笑顏。有些無法理解地隻是滿含著笑意疑問的表情,果然現在如今這樣的表情才是更適合他。
    紅色的液體噴泉般湧出,白色的牆壁、一旁的紙窗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上腥紅的血跡。勉強扯出的笑容嘴裏說著引人發怒的話語,氣若遊絲的空隙卻始終自我保持著勝利的笑容。
    第一次,這是自己第一次能夠探查到紅雀的內心,也是第一次自己能夠了解到一直都保存在紅雀記憶深處那一點不願提起的過去。
    年幼的少年跟隨著母親的腳步,一路上不出一聲隻是默默地跟隨。停下的腳步預示了目的地,大門前排列的身著黑色衣服的男人們,一個個沉悶著一聲不出。雙臂背在身後挺直的身姿,待到門扉的打開,統一頷首嘴裏洪亮地喊著“BOSS”的稱呼。陌生的眉眼,陌生的人物,那個時候自己還不認識他。
    正坐在母親的身旁,模仿著大人的姿態,對這位陌生的男人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婦人柔聲的敘述,這一刻自己明白,這個男人是名為父親的存在,而自己將會是下一代的接班人。
    私生子,這是自己在這個院落裏所認知的第二個名詞。膝下的婢女私底下討論著令人不快的言語,旁若無人般嗤笑著簇擁著走開。站在一旁看起來失落的自己也許隻有自己知道,此刻的自己其實腦袋空空的就連什麼東西都沒思考過。
    刺痛的肌膚,細密的針紮,忍耐著痛苦的呻吟隻能夠死死地把臉埋在身下的床墊中,雙手死死地抓著床單的一角。不可以,不可以表現出自己的懦弱,隻有在這種時候自己才能夠清楚地明了到自己身為接班人的責任。
    紋身,這是體現自己身份的證據。無法理解其中的含義,接班人的這種身份,對於自己而言應該打從內心都是滿滿的抗拒吧。不想要違背母親的意願,僅僅隻是側過眼眸看到她一臉溫馴的表情,大概就隻是這樣才是她真心想要的吧。
    濃稠的暗紅液體湧出在木屐邊擋住泛濫的軌跡,赤紅的瞳膜浸染著,憤怒與狂躁占據腦海中最後的一寸理智。血液順著手中緊攥著的刀刃向下滴落,富有規律性的。漸漸地舒展四肢,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來,微微揚起的頭顱遠望著前方,淚水順著臉頰不聽話地滴落,緊咬著下唇連一聲都發不出。
    微笑著和紅雀談論著日常的話題,看到紅雀打從心裏所展露的笑容,心裏有說不出的高興。與平常那業務型的笑容不同,自己可以肯定其中的含義。至少自己可以確定,在那記憶深處的暗匣裏那身為罪惡的角落,紅雀他多少可以有些釋懷了吧。
    站起身說著“還是我自己剪好了”的話語,邊走邊抬起手做著拜拜的姿勢。身後響起招呼著下一位顧客的客套話語,一腳邁出店門不由地笑出聲。
    躺在床上雙眼盯著天花板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抬起手臂擋在額頭阻隔了燈光的照射。腦海中不斷的浮現著奶奶有告訴給自己的事情,這是自己第一次有聽說“暴露”的事情,可以運用聲音來控製他人,但卻不隻有自己才是可以運用這種能力的存在。
    還記得第一次從Mink嘴裏聽到他們一族也有類似於“暴露”這種能力的時候,自己真的是沒有辦法相信。畢竟在自己的世界裏這種能力簡直可以算的上隻有非人類才能夠擁有的吧。
    豪邁自由的民族,激蕩著自我的信仰。迷迭的氣味帶著些誘導的意味,狂放的男女蔑視著俯首稱臣腳下的雜草。
    和煦的朝陽下嘈雜地動響,無名地侵略帶著殘酷地掠奪。直到自己意識變得清晰方才注意到自己的四肢早就被粗壯的鐵鏈拷上,獨自一個人待在這看起來四麵圍牆的牢獄之中。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隻知道大概在不久前自己就已經失去了意識,又或者在現在的時間上其實有過了很久,這一切自己都不能夠分辨。
    痛苦的哭喊縈繞自耳畔,女人撕心裂肺的聲音直擾得人感到不耐,今天又一次的又有一個女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已經多少有些麻木了,從第一天被關押在這個地方的時候開始這種事情就基本算得上每天都會上演。一開始是那些已經上了年紀可以算的上是爺爺輩的人員一個接著一個地被帶走直到最後都沒有回來。直到兩個月前帶走的人員變成了孩子們,而直到現在這種慘劇還在繼續上演。
    不知道會被帶往哪個地方,隻是像這樣機械性地走動著,時不時身後遭到不耐地催促,推搡著卻無力反抗。終於在現在的今天,該輪到自己來接受這未知的洗禮。
    耳邊哭喊與說話的聲響愈來愈少,從昨天到今天哪怕隻有僅僅一天的間隔都會有極大差別。人們,在急劇地減少。我的族民,我所愛的人們,全都離我而去。
    身上穿著帶著殘破的單衣,躺在傾斜45°的台麵上,看起來應該像是手術台的樣子。四肢被寬厚的金屬環扣固定在身旁,不給一丁點活動的機會。眼前過亮的光線直接照射自己的雙眸,下意識地迷上雙眼模糊了視線。
    感受不到在自己身上所進行的動作,最近一次所能感覺到的大概是半個小時前注射器刺進靜脈所注射的冰涼的藥水,至少現在可以知曉麻醉藥的劑量相當足夠。
    可以清楚地聽見肉體被切割的聲響,聽起來就像是紙被撕碎的感覺。沉重的呼吸,呼出的水汽凝結在供氧的氧氣罩裏成了細小的水滴。眼前依舊模糊到什麼都看不清,隱約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強製性地切開肉體在裏麵插進各種管子,也不知道都是什麼用途但是照這樣來看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感覺身體有些不適,四肢開始劇烈地痙攣,強勁的肌體收緊著爆出青筋。瞪大的雙眼承受著壓力眼白布滿血絲,痛苦地盡量張大嘴巴卻連一聲都發不出。無法控製地側眼環繞著身邊所站的身穿白衣大褂的人們,撐起身子掙脫掉半植入肉體的管子,黃綠色的藥用液體流了滿地。一手奪過他人手中的手術刀,下一秒就刺入對方的心髒。臉上不帶任何表情,隻是機械性地按到所遇到的任何人,一直到對方最後求饒的哭喊以及痛苦的呻吟都無法聽見。
    自己從一次了解到這些的時候,自己就很清楚他的身上所背負的一切。不僅僅隻是自己個人的複仇,更可以說是對自己族人被滅的這件事情的複仇。
    眼前的男人一句話不說隻是直接用動作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一拳接著一拳地打在昔日仇敵的臉上身上,臉上不帶有任何表情。自己心裏很清楚,在看到昔日的仇敵“東江集團”被瓦解等待法律的審判的這件事情對於Mink而言絕不是什麼很合理的處理。
    出於無奈出於憤懣,直到現在自己都沒有辦法在任何地方找到他的存在。
    推開店子的門扉,細密的雨點從屋簷順著滑落。今天的自己沒有帶雨傘,眼前的雨水看起來像斷了的線一般,看起開應該不會很容易馬上就會停的吧。
    向右邊挪開幾步,離開門扉。不知道現在自己站在這裏會不會影響到這間咖啡店的生意。抬手點開便攜終端,這場雨應該不可能會是陣雨才對。
    從這裏冒雨跑回家需要二十多分鍾,可是隻要去最近的便利店買把雨傘就隻需要在前麵的轉角轉彎就好。這樣思忖著便做出了選擇,毫不猶豫地抬起步子進入雨簾之中。
    平均的步速在街道行進著,肩頭和發梢沾濕的水漬留下顯眼的痕跡。透明的塑料傘布撐在頭頂,走著走著竟不由地哼起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曲調。重複著重複著竟不由自主地眼裏噙滿了淚水,就連從鼻間哼出的調子都微微顫抖。
    還記得一開始被稱呼成“Master”,一到有需要的時候就會出現的神秘的特別人員。耳邊一直爽朗的笑聲,耳邊一直溫柔的低吟,還記得在那某一日的樂曲中他所告訴給我的,“水母之歌”正是那一首。
    手上撐著透明地塑料傘,哪怕是在豔陽天也依舊撐開舉過頭頂,帶著防毒麵具看不見臉上的五官與表情,隻有那清脆的嗓音一直都在娓娓唱著那首美好而又治愈的調子。邁出大大的步子一步一步前進著,不去管身邊的環境是有多麼的糟糕,不去管自己現在是否是孤單一人。輕輕吟唱著不由地打從心底給出一個微笑,也許從今天開始自己就不算是一個孤獨地“人”了吧,至少從今天開始自己的身邊不再是空無一人了吧。
    一邊嘴裏說著不可以摘下麵具的話語阻撓著“Master”取下麵具的動作,一邊卻在內心裏感到無比的期待,自己真是個矛盾的“人”。嘴裏雖然說著在很久以前還和自己以前生活的肯收留自己的那位老爺爺所告訴給自己的話語,不可以被看見,是一張很恐怖的麵容。內心裏雖然如此這般地去否認著自己卻又相當希望看到“Master”知曉自己麵容後的表情,是厭惡又或者是慌亂,不論是什麼都可以,隻要是麵前的這個人。不論是什麼自己都會去接受。
    第一次麵具從自己臉上被去除,第一次不需要通過防護鏡就能看清他的麵容,第一次把自己的臉展現給他人,第一次毫無遮攔地看清他所展現給自己的笑顏,第一次打從心裏能正視自己的存在。
    不用懼怕自己是否醜陋,不用去懷疑他人的真心,不需要遮掩自己最虛弱的部分。因為自己知道,在這個世上自己還有“Master”的陪伴,而自己隻有“Master”永遠都不會背叛。
    猛烈的重擊摧毀著自身的機能,堅硬的外殼如碎屑般剝落。逐漸變得殘破,不想要被發現,至少隻有他,不想要被他看到自己現在這般的模樣。
    嘴裏說著“哥哥”樣的字眼,同樣的臉孔之下藏匿著“破壞性程式”的核心,嘴角上揚給出邪惡的角度,這種模樣的笑容無論何時自己都不可能做到,原因大概自己隻是個“失敗品”吧。
    躺倒在“Master”的懷裏,感受不到體溫,不過對於自己而言這種的大概才是最正常的吧。模糊的視線,隻能夠勉強勾勒出“Master”的麵部輪廓,向下撇去的嘴角,睜大的雙眼,自己鞥狗感知就隻有這些了。麵部的外殼剝落著露出機械的內部構造,閃著接觸不良而產生的電光,今天大概是自己的死期了吧。這應該是自己最後一次再吟唱自己最愛的被老爺爺所教授的“水母之歌”了,這應該也是自己最後一次能夠從“Master”的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了吧。那被人類所賦予的姓名,Clear,這就是自己的代號,最接近於人類的東西。
    想要變成人來,和重要的人同生共死。想要變成人類,至少會擁有和人類相對等的感情。想要變成人類,盡自己的最大努力能夠保護他人,“Master”,就算隻有你。
    第一次這麼親近地觸碰到Clear的軀體,果然如自己所想的一樣,他是這麼神秘的特別人員。機械的冰冷,癱瘓的機能,無聲的破損,自己可以分辨出這是徹底地死亡。至少蓮的機能癱瘓的時候就和現在差不多,完全感覺不到處理數據的運作。
    如此祥和的笑顏,如此安靜的雙唇。說起來剛才還在發出清澈的嗓音唱著美好的樂曲,仿佛這一切就像是做夢一般。是啊,我遇到你就像是做了一場夢,非人類的你揚起溫暖的笑容嘴裏喊著“Master”的詞彙,哪怕自己想要全盤否決都沒有辦法呢,隻不過是不願意看到你那張美好的笑顏染上哀傷的痕跡。
    如今我眼裏滿含淚水,透明的雨傘舉過頭頂,嘴裏吟唱著那首憶起你模樣的曲子。雨水打在傘上叮咚的聲響,應和著就像你依舊陪在我的身邊。
    “叮咚”,滿是清澈。
    蹲坐在床鋪靠牆的一角,手中抱起自己的智能伴侶,湛藍的毛發如此順滑。蓮什麼都不說隻是默默地等待著主人的指示,機械性地回答數據處理後的答案。確實和以前有些不一樣呢,相比而言以前的蓮似乎更富有智慧,也比較更人性化,怎麼說呢可以算的上就像自己有了一個獨立的人格吧。
    回想過去的種種,“暴露”的初始,“暴露”的作用。一切都源於自我的初始以及那名為“SEI”的彼方。
    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不會有人會相信這樣的話語吧,所說出的話語就連奶奶所告訴自己自己能夠擁有的“暴露”的這種能力的說辭都無法比及的程度。要說可信度,放在一般的人身上都是不可能會相信的吧。
    但是我就這樣認同了。可能是因為在自己身上有過更多的不可思議,可能是因為在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事情隻有用這樣的條件才能夠理順說通的緣故吧。
    莫名地隻需要輕輕地去觸碰,發梢的部分都還是會感覺到一股刺痛。就像他們所說的這是富含有神經的發絲,雖然平常自嘲著也這樣認為著,但也許就是因為這樣自己才能夠馬上就認同了吧。“SEI”的存在,“暴露”能力的另一個人,自己的哥哥。這樣的事情一瞬間的告知隻得到自己短暫的猶豫,真的可以這樣認為吧,作為哥哥的他可一直都有在保護作為弟弟的我的存在。該認為他是可憐的,無法脫離“東江集團”的控製,就像Clear那些所謂的“弟弟”一般,全都是被利用的道具。
    有的時候會由衷地感到慶幸,作為試管嬰兒一同出生的我們,我遇到了願意撫養自己長大願意一生相隨的奶奶,我遇到了可以一同製造回憶的夥伴,我遇到了擁有兒時記憶的青梅竹馬,我遇到了能夠分擔痛苦的對象,我遇到了能夠挺身而出保護自己的存在。而他,我最親近的人,SEI,你又能夠得到什麼呢……
    第一次自己能夠與自己本身所擁有的人格進行麵對麵的對峙,老實說也隻有像你我這樣可以算的上是“非人類”的生物才能夠遇到的吧。
    無法做出選擇,現在的自己生活是美好的,如果接受了負麵的那個“自己”,自己的人生會有改變麼?不想要去接受著一切,哪怕是原本屬於自己的那一切。
    自己有聽說過,Noiz曾近有說過自己曾參與過“LIME”的遊戲對戰並且還是個好手,大概也是和自己所擁有的“暴露”有關聯吧。越是這樣想著越是能夠確認,那時Noiz說輸給自己的那件事情,應該就是這包含著“暴露”本體的那原本屬於自己的滿含著負麵的“破壞性人格”。
    “破壞”“毀滅”,如此這般的字眼在腦海縈繞,說話的主人與自己有著一模一樣的麵容卻帶著滿是險惡的笑顏,可以強烈的感覺到那笑容下所包含的刺骨的冰冷。
    依照本心,本不願就這樣承認,但越到後來就越沒有辦法,畢竟自己可是親手擾亂了哥哥的精神給予了破壞與毀滅。“拜托,救命,求你破壞……”無力弱氣的聲線訴說著,一遍又一遍的懇求著。破壞的離子分解著,殘留的部分逐漸消失不見。“破壞”的指令隻此一次,第一次也許也就是最後的一次。
    消散的麵部,上揚的嘴角,輕聲的訴說。隻有那口型可以告訴自己那一聲未聽聞的感謝。
    First,第一次與你相遇,讓我了解到這個世上除了自己還有別人。First,第一次打開心扉願意將自己的遭遇告訴給陌生人。從那一刻開始,你就是我的First。
    First,第一次站在別人的身前,嚐試性的想要保護著些什麼。First,第一次在別人的麵前鬆懈自我,痛苦的模樣全數暴露在他人的麵前,將自己的過去與悔恨告訴給他人。從那一刻開始,你就是我的First。
    First,第一次發現你的存在,讓我有了錯覺,自那以後的第一次又一次地有了緬懷族人的悲痛。First,第一次完成自己一直保持的目的,在下一秒就找到自己的方向。從那一刻開始,你就是我的First。
    First,第一次找到你就有了讓我追隨的決心。First,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存在就是為了站在你的麵前為你消除所有的障礙。從那一刻開始,你就是我的First。
    側過臉來,看著某處不由地露出笑容,仿佛與那相簿定格的笑臉一樣。清晰地字跡寫於背麵空白,First,便是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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