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孩子什麼的……
    傑拉爾一手撐頭，一手扶在座椅的把手上，食指有節奏地敲擊把手。整個屋裏靜得出奇，格利茨夫人在傑拉爾帶著似有似無笑意的眼神注視下，毛骨悚然。
    “你是說，”傑拉爾停下手中動作，開口道，“這孩子，交給我？”
    格利茨夫人摸了摸身邊的沙發墊，向邊上挪了挪，盡量離正在散發黑氣的傑拉爾遠些。傑拉爾是個天生的貴族，一顰一笑無不透露著尊貴。但在格利茨夫人眼裏，那表麵人畜無害的笑容卻是堪比撒旦的微笑。
    不，比撒旦還要令人恐懼。
    對他們這類人來說，區區一個小星球上的惡魔是不足為懼的。
    “我是說，”格利茨夫人盡量努力地讓自己的語言聽起來名正言順，盡管在對方的視線下她幾乎被罪惡感充斥，“這孩子，的確是打算給你的……但你也知道，這是交易，因為你口碑比較好，所以對方選擇你為交易對象……其實你也不用這麼，在意，不就是養一孩子嘛。”
    傑拉爾將雙手環抱在胸前，身體倚靠在柔軟的椅背上，饒有興致地觀看著格利茨夫人結巴地敘述著。他的笑容未變，但眼底卻愈來愈冰冷。
    “哦，我親愛的尤拉，既然你說的那麼輕鬆，”傑拉爾的笑意瞬間收斂，眼神中暗藏的利刃直直刺向格利茨夫人，“這交易又是你借我的名擅自完成的，為何不由你繼續履行你給那人的承諾？”
    格利茨夫人察覺到彌漫於整間屋子裏的寒氣，趕忙護住仍在憨睡中的小人兒。
    尤拉·M·格利茨是個交易代理人，所謂代理人，就是在雇主商家允許的範圍限度內，以商家的名義行商，並抽取中介費作為報酬的一類人。格利茨夫人的雇主商家隻有眼前這個男人，傑拉爾·F·羅斯蒂亞，可賺來的利潤已足夠她奢侈的了。
    商家的允許範圍限度，這一直是代理人們代理行商的底線，也是每一個代理人在工作前的崗前培訓中被吩咐再三的內容。傑拉爾的能力很強，他所定下的範圍也很廣，這也方便了格利茨夫人不必挑三撿四得罪一幫子客戶。
    但很不幸，照顧嬰兒這檔子事，卻是清清楚楚地列在允許範圍以外的。
    可格利茨夫人鬥膽地想要試一試，隻因為對方開出的條件實在太誘人。
    那可是世界樹的成熟果實，每億年才能結成一顆！
    世界樹作為一個星球的根基所在，其中蘊含的生命能量是不可估量的，得到了那果實後能夠能力大漲不說，還會擁有操控這個星球部分生命力的能力，更要的是，它能加快一個人的恢複能力。
    對他們這個層麵的人來說，殺死很難，所以不會畏死；但力量愈是強大，恢複起來就愈慢，這可以算是一個致命的缺點。
    但有了這世界樹的果實，一切就不同了。
    所以格利茨夫人才決定冒一次險，或許傑拉爾今天心情不錯就收下這孩子了呢。
    與她做交易的是一個地球人，這起初令格利茨夫人有些措愕，正麵交易時，他才發現這戶人家的特別。
    世界樹這等寶貝，又豈是普通人家拿得出的？
    隻是，他們終究是這一個小小星球的強者，遇上了外來的強敵，也隻能束手就擒。這孩子，是最後遺留的血脈。
    家都要沒了，又怎會在乎一個小小的果實？
    “親愛的尤拉，”傑拉爾繼續說道，“想必你並不介意溫習一下代理人守則。”傑拉爾垂下頭，玩弄著自己的指甲，“第一通則的第三條是什麼？”
    “……代理人必須維護商家的基本利益，不得在商家未允許的範圍內擅自交易。”
    “第五通則的第四條？”
    “……”撇了撇嘴，格利茨夫人開口道，“一切交易所得，均屬於商家。代理人的勞動薪酬，由商家以現金方式支付。”
    “那麼，”傑拉爾嘴角上翹，“第十二通則的第八條呢？”
    格利茨夫人咬牙，看來最後還是沒有逃過，隻是他作為一個商人，竟然對他們代理人的守則的熟悉度比他們還要高。
    真是搞不懂。
    “當代理人違反以上任一條款時，商家可以……取消與代理人的合作。”
    “啪啪”的鼓掌聲傳來，傑拉爾依舊笑得燦爛：“我親愛的尤拉，你比我想得還要出色。隻是，我是否該這麼通知你，你被解雇了？”
    格利茨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他們這些代理人就是勞苦的命，要盡心盡責地四處奔波不說，還要隨時小心以防被解雇。像傑拉爾這麼優秀的商家，怕是很難尋了。
    “羅斯蒂亞先生，我想，我們可以再談……”
    “哇！！”格利茨夫人剛想要起身說些什麼，誰知不小心驚動了懷中的嬰兒，隻見一個圓滾滾的小家夥滾落在地，疼痛感將小家夥從熟睡中驚醒，放聲大哭起來。
    傑拉爾沒有說話，幾乎眯成一條線的眼卻清楚地說明他心情很糟——和傑拉爾合作了這麼久，格利茨夫人很是熟悉這個表麵年輕實則不知道多少歲的老怪物，她急忙將孩子抱起，隻是從未養過孩子的格利茨夫人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羅斯蒂亞先生……”格利茨夫人抬頭，想要求得些援助，卻不料傑拉爾根本沒有理她，而是徑直走到門邊。
    傑拉爾的別墅是中空的，從二樓的門口可以直接看到一樓大門口的景象。
    “傑拉爾！”來者近乎粗暴地推開大門，一眼瞅見已經靠在二樓欄杆上笑著注視自己的傑拉爾，搖頭，這妖孽，總是像能預言一樣得知自己的到來。
    其實，傑拉爾又何常不會預言之術？隻是不屑用罷了。
    “何事？”傑拉爾抬起左腕，撇了眼名貴的百達翡麗，如果他沒有記錯，現在並不是工作時間，他有權拒絕一切與工作相關的活動。
    “出事了，”來者晃了晃手中的報紙，聲音還有些不穩，一路緊趕慢趕地來到這裏，誰知傑拉爾竟是一副悠哉的模樣，“看報紙了嗎？輿論這回玩大了，居然報道你和新晉影後羅蘭·阿布斯小姐有非正常關係，這簡直是……傑拉爾，你趕快跟我去公司！”
    傑拉爾挑眉，他從不會拒絕主動的人，那位羅蘭·阿布斯小姐隻是其中的一位。
    他本來從不在乎這種小事，但他的私事被那些媒體輿論任意曝光依舊讓他很不爽。
    所以，他決定這次不拒絕他的經理人雷斯的要求。
    “我收拾下。”傑拉爾對雷斯擺了擺手，又走回了房裏，剛巧看到格利茨夫人手忙腳亂地照顧著小小的嬰兒，那吹彈可破的臉頰上有著淡淡的紅暈，似乎是剛才大哭大鬧後有些喘不過氣。
    傑拉爾不在乎這些，他對著格利茨夫人說道：“我暫時不會解雇你。”
    格利茨夫人剛想要表達自己的喜悅，卻聽見傑拉爾繼續說：“但是你最好處理好這次的事兒。同樣的事，我不希望——”他盯著格利茨夫人的眼，一字一頓，“再發生第二遍。”
    “是，是，一定的……”
    隨手抄起掛在衣架上的大衣，傑拉爾瀟灑地轉身，沒有給留在房內的兩人多施舍一個眼神。等到房門完全合上，格利茨夫人的興奮勁才漸漸淡去，看著手裏的孩子，想起好友曾經說過：“孩子什麼的最麻煩了，要包住包吃喝的，長大了還好，小時候鬧起來簡直活遭罪。”
    很顯然，格利茨夫人為難了，他不想把這個小麻煩留在身邊。
    但是，退貨？開什麼玩笑，合作商已經轉入輪回了，就算再現世，又怎麼可能記得前世的點點滴滴？
    要不，解決了？格利茨夫人的心一狠，也在看見那柔軟的臉蛋時淪陷了。
    根本，下不了手。
    能對這樣的人兒下手的，恐怕也隻有傑拉爾那樣無情的家夥吧。
    這小家夥，仔細一看還真是漂亮，長大了說不定能成為一名小美人。
    格列次夫人的手撫上小家夥的臉蛋，軟綿綿的，讓她忍不住多捏了幾下。
    罷了，不過一個嬰兒，成年後再扔掉就是。
    況且，她還白賺了一個世界樹的果實。
    想到這兒，她將小家夥抱緊懷裏，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出了房門。
    卻未曾瞅見，緊閉的眸子突然睜開，閃過一道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