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一笑傾人城 第一百二十九章:追憶的愛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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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初升,萬物靜止。
我目光呆滯的盯著前方的某一個點發怔,一動不動,恍若失神。
雲彩淡淡的漂浮,正巧飄過我的頭頂,擋住了那燦爛的陽光,隻餘下一片陰翳幽暗的陰影。
我一個人,孤單的跪倒在那片陰影裏,仿佛被整個世界所拋棄,被整個世界所遺忘。渺小、卑微如塵埃般,被黑暗一寸寸吞噬。
遠處的廢墟已經變得破舊不堪,沒有人記得它本來是什麼樣子的,也沒有人知道那下麵到底埋葬了什麼。
火勢愈小,終於,最後零星的火花也被風吹滅,隻有絲絲的青煙扶搖直上,最終消失在半空中,無跡可尋。
就是那樣平凡簡陋,在野郊隨處可見的廢墟,我卻直愣愣的盯了它很久很久,眼睛連眨也不眨,感覺不到臉上的濕潤,也感覺不到幾乎停止的呼吸。
半晌。
我深深的埋下頭,幹澀無力的啟音:“辰,你騙我……”
指甲慢慢的收緊,用力的掐著,一直到連指尖的關節都泛著絕望的蒼白。
“你說過你不會死的……”我渾身顫抖,揚起臉,這才發覺我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麵,“你騙我!”
心髒像被什麼所撕裂,汩汩的流出透明的液體,止也止不住。口中似乎也含了一塊變了質的糖果,慢慢的融化,明明是甜的,卻莫名的感覺到苦楚和鹹澀。
我抬起左手緊緊的抓住胸前的衣服,用盡全力的抓著,埋下頭哭的無法喘息:“你說過,我們要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可是,為什麼……到最後,你還是留下我一個人?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最後一瞬間,他溫柔又沉涼的話語。
——千曉悠,你必須活下去——
是……這樣的嗎?
在陰雲的縫隙間,透過迷蒙的散光,可以看到原本白皙的臉蛋上縱橫著一條條狼狽不堪的淚痕。驀然,我聲音嘶啞的朝著天空發了瘋般的大喊:“我活下來了!辰,我活下來了!!”
喊完,又像脫了力般,緩緩的將臉低下,任淚水肆意的在臉上流淌:“你……看見了嗎?”
眼淚在塵埃紛飛的空中被風幹。
稍稍平靜下來後,我這才感覺到右手掌心傳來一陣陣的痛,像是被什麼硬硬的物體硌著。
剛剛軟下來的身體立刻又變得機械。
我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僵硬的把的右手指一個個掰開。
裏麵是一塊年代久遠,且染著血的懷表。
原來,剛才在慌忙之中,我竟然把它也帶了出來。
盯著那塊懷表,世界刹那間變得寂靜無聲,隻有那指針在緩慢地走著,滴答滴答,冰冷如往昔,仿佛一切都未曾改變。
我癡癡的凝視著那塊精致典雅的表。
秒針還在走著,鏡麵卻已經被血模糊。
…………
擦了擦眼角的濕潤,我勉強的站起身來,全然不顧腳踝上撕裂般的劇痛。
一瘸一拐,一步一停的,我拖著受傷疲累的身體,艱難的朝廢墟走去。
辰,你不會死的,對不對……
就算那木屋已經倒塌,就算那炸彈已經爆炸,說不定,你還是會活下來,是嗎?
我像不知歸途的旅人,迷茫的向前行去。
你這麼驕傲的人,怎麼會死在這裏!
走過一段看似短暫實則漫長的路,在廢墟前,我緩緩蹲下來,望著被燒黑的木塊和麵目全非的房梁,心又揪了起來。
手顫抖著伸向那焦黑還有些發燙的木塊,我一塊塊的把它們扔開。
先是慢慢的,一點點的扔。
到後來,全然不顧形象,發瘋一般的狂挖。
我的眼神一直沒有挪開,好像沒有看到被燙傷的指尖和沾著灰黑木屑的手。
“辰,你在嗎?回答我,你回答我啊!”我一邊挖,一邊嘶啞的喊。
明明知道已經沒有希望了,卻還是不肯讓自己絕望。
那種絕望,我根本無法承受。
……挖了這麼久,為什麼,還是沒有挖到?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如失去靈魂的娃娃般呆呆的站起來,腦袋一陣眩暈,身體也搖搖晃晃,好像被風一吹就要倒下。
“辰,你告訴我啊,你告訴我你沒有死……”我口中不停的低聲自言自語,一邊說,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
氤氳的雲彩散去,明媚的光芒又重新照到我身上,卻顯得格外的冰冷和……譏誚。
眼前閃過那充滿回憶的一幕幕。
≈≈⊙≈≈
“曉悠,嫁給我吧。”
在月光般的銀色霧氣中,少年輕輕的對我微笑。
“今天在這裏,以愛為誓,我向你正式求婚。”
≈≈⊙≈≈
“對啊,辰,你向我求婚!”懵懵懂懂中,我僵硬的舉起左手,看著上麵怎樣拿都拿不下來的罌粟戒指,咧出一抹微笑。“你看,這是你送我的戒指……”
可是,話還沒說完,我就震驚的看到——
在炫目的光輝下,那原本牢固如鐵的戒指,竟在我手指上裂開一道道清晰的裂痕,然後,碎成一塊塊古銅色的殘片。
那碎片在空中分散,旋轉……最後,掉在地上,“啪”的一聲脆響,再也不動。
我的腦海頓時一片茫茫的空白。
入骨的絕望終於在空落落的左手無名指上寸寸滋生,節節瘋長。
眼前是滿滿的黑暗,而我卻能在這無際的黑暗中看到少年妖嬈的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永遠都摘不下來的。”
……“除非,我死去。”
記憶中的少年漸漸模糊,歸於塵土。
明朗孤寂的蒼穹下,淚水淋漓的我,終於倒下。
辰,你真的死了麼。
再也不會對我微笑,再也不會對我撒嬌,再也不會擁我入懷。
你曾經一遍又一遍的對我說那三個字,可是我從來都不相信。
而現在,即使再怎麼瘋狂的後悔,也已經沒有用了……
眼前,整個灰暗的世界,仿佛都在旋轉。
最後倒下的那一瞬間,我好像模模糊糊的看到,有幾個熟悉的人影,在朝我奔來……
空氣中的氣息是如此悲傷,一如許久以前的那條水流湍急的河邊,在血色殘陽的餘暉下,女孩背對著渾身濕漉漉的男孩,一步步,越走越遠。而男孩,明明想要挽留住她,卻在猶豫些什麼,沒有開口。
兩個人,就那樣,身影越來越漫長,距離越來越遙遠。
正如許多年後,男孩成長為少年,女孩也成長為少女的時候,對方明明就在咫尺,卻觸摸不到般的遙遠。
那時的氣息,也是這樣的,憂傷纏綿。
《夜訪吸血鬼》中說:“因為木已成舟,除非時光倒流。”
可是時光,又怎麼可能真的倒流呢……